正文 第53章 和离啦!!(1 / 2)

第五十三章

朔风劲吹间, 冬梅含雪,暗香浮动。倏尔,便是半个多月过去。

这日, 待霜院中语笑阵阵。那阵语笑中, 有女子灵动的、逗怪的声音, 亦有清甜的、咯咯的嘻笑声。

乐阳坐在摇床旁, 手中摆弄着个红色的拔浪鼓,正一下下地, 逗弄着摇床中的小人儿。

将近两旬的时日, 红皱皱的小人儿已经蜕变成了粉嘟嘟的雪玉团子。刚出生时那双睁不开的眼睛, 也早变成了圆溜溜的两颗小葡萄, 水汪汪地闪动着, 恁地惹人疼喜。

乐阳实在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小家伙,还与曲锦萱打趣道:“这要是个姑娘家啊, 长大后,肯定是个招人的。”

桑晴捂嘴笑:“小公子日后长大了,也招姑娘呀。”

乐阳认同了, 点头道:“可不是这小模样, 长大后肯定是个俊俏得不得了的, 怕就怕是个花花公子, 你可得好好教,别让他当个到处留情的。”

本是柔柔笑着的曲锦萱, 唇角的微笑滞了滞, 眼神也有些发黯。

乐阳本就是有意说上面那番话的, 因此曲锦萱的神情变化, 压根没能避得了她。

乐阳给桑晴递了个眼神, 桑晴会意, 便借口烘小衣裳,出去了。

乐阳并不摆出一幅谈正事的,她放下拨浪鼓,抓起个小毛球来,在手间一掂一抛地逗着小人儿,间隙,她装作不经意地睨了曲锦萱一眼:“心里的事可想好了”

曲锦萱收了收视线,下意识地想要避过这个话题。

“你这月子坐得也够糟心的,眉间这点儿荷包褶不时就会起来,当我是个傻的不成”乐阳一幅了然于心的模样:“你在这头犹犹豫豫,苏伯母那头也在叹气,天天忧心忡忡的,还想瞒着我”

说着,乐阳叹了口气,给小家伙掖好被角,这才转向曲锦萱:“不怕跟你说,有些事啊,我早就料到了。只是那时候看你满心都扑在你那好夫婿身上,提到他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娇滴滴羞怯怯,跟要化成水了似的。说真的,要到今儿个,你还是那样一幅用情至深的小媳妇模样,这话啊,我也就不问了。”

“事儿我都从苏伯母那儿问来了,今日我要问你,你到底是怎样想的呢”

曲锦萱咬了咬唇肉,轻声道:“我、我还没有想好”

“你不是没有想好,你是下不了决心罢了。”乐阳字腔咬得颇重:“这事儿没得逃避,紧迫到不行。不然,我怎么也得等你出了月子再提。”

她正色道:“我都不用想多细,就知道你是舍不得孩子。可我要说一句大实话,为了这个留下,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曲锦萱目光闪了闪,看了乐阳一眼。而乐阳直视着她,目中,是极少有的认真。

“你若真不想和他过了,便趁早罢。否则等他即了位,到时候你成了他后宫的妃嫔,再想离开他,那就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了。当然,这样说许有些绝对,真想离他远些,也不是没有法子。要么,你故意触怒他,被打入所谓的冷宫,要么,你犯了错被关去宗人府。无论哪一桩,先别说你这个人受不受罪了,就是对你这儿子的影响,那也是极大的。”

“或者我这样说罢。你若不在宫中,对你这儿子来说,那才是好事。”

说完这些后,乐阳停顿。特意观察了下曲锦萱,见她当真在认真思考,没再眼神逃避,这才继续开腔了。将这里头的利害之处,丝丝缕缕地与她理着。

“你且好生想想,过不了多久,你这儿子可就是皇长子了。为了稳住他的地位,我猜,八成会把他给将来的中宫抚养。你再换个位想想,若你是中宫那位,你可愿意把你夫婿与其它女子生的孩子,放到身旁抚养固然,她没得推拒,可她那心头的膈应肯定会有的。需知人一膈应啊,有些事儿就不对味了。你该担心的,不仅是你这乖儿会否被人好生对待,而是要提防着他的安全了。小娃娃连路都不会走,要对他动手脚,可有的是法子。内宅阴私,你不会不晓得罢后宫之中,可比一般府宅中的后院,还要更危险。”

“若要我给建议,我是不赞成你留的。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你自己。后宫妃嫔众多,你可能忍受与众多女子共侍一夫且自古帝王最是无情,就算你为他添了长子,他念你护你,但这份情,可能长久”

“也许你心头还放不下孩子,那我再与你说一档子事,你权作参照。”

“靖晟伯爵府那位卢伯爷你可知晓他现在的那位夫人潘氏啊,是个继室,先前那位原配叶氏嫌卢伯爷性子太闷、不会说话,忖量着他将来没什么出息,便主动提了和离,还把一双儿女都给带走改嫁了。但就说世事难料罢,没几年,卢伯爷那位嫡兄得急病走了,且他那嫡兄膝下还无子,于是那爵位就这么着到了他头上。”

“后来呢,被原配带走的那双儿女大了,要开始议亲了。偏生两个都是眼高手低的,左挑右选怎么都选不到合适的。有一回,那儿子在街上遇着个姑娘,对人家一见倾心,便起了求娶之心。也是托付的那媒人嘴快,想着要促成这门亲,便说是卢伯爷的嫡长子,可把那家人给高兴坏了,二话不说便应了这门亲,谁曾想后头一打听,晓得这里头有蹊跷,姑娘家就不愿意了,且把话说得很直接,若他能让卢伯爷认回去当嫡长子,能承袭那爵位,人家就愿嫁,如若不然,谈都没得谈。”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乐阳端起盏茶来,边撇着浮沫,边问曲锦萱:“你可知这事儿后来怎么发展的”

曲锦萱沉默了。

这事,她是有耳闻的。

这事后,被那叶氏带走的子女便开始闹腾了,控诉叶氏当年自作主张,硬要把他们给带离伯府,尤其那位长子最是气得跳脚,觉得叶氏自作主张毁了他的富贵,要求叶氏把他们兄妹二人的名籍给改了,重新把他们送回伯府。

叶氏爱子心切,便腆着脸带着一双子女重登靖晟伯府的门,要求卢伯爷重新认回儿女。结果人家当场把那和离书给甩将出来,再去请了当年和离的见证人,把个叶氏噎得没话说。不仅如此,叶氏还被那位姓潘的继室给当狗一样给撵了出府,当着人来人往,便把叶氏和她那双子女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自此,母子三人反目成仇。或该说,是一双儿女与生母离了心,视生母为仇敌。各自婚嫁后,兄妹二人再没去看过叶氏。

乐阳慢吞吞饮完一盏茶,看着半半陷入怔忡的曲锦萱,再度轻声提醒道:“你且想想,不过是个伯爵之家,尚且闹成这样,惶论在前头等着你这儿子的,可是顶顶泼天的富贵。于他来说,若养在中宫名下,加上他那皇长子的身份,贵不可言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的。你若当真为了他好,亦不想将来母子变仇人,我劝你还是三思,莫要冲动。”

送走了乐阳后,桑晴回了内室,看到的,便是自家夫人垂着眉眼,异常专注地,凝视着摇床中的小主子。

单那姿态,便能感受出浓浓的眷恋与不舍。

桑晴于当中的事并不知情,但主仆多年,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家夫人的忧悒。

“夫人可要歇一会儿”桑晴上前,小声询问道。

曲锦萱摇摇头:“无事的,我想多看看他。”

桑晴便也凑过去看。

小小的人儿,方才玩了没多一会儿便又睡了。每天的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睡觉的。徐嬷嬷说眼角口鼻都像爷,可她觉得,小公子长开后,也有夫人的影子了。比如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极了夫人。

还有小公子的声音,咿咿呀呀软乎乎的,以后学会唤阿娘了,肯定能让夫人心里乐开花儿来。

有了孩子,兴许夫人和爷,关系能回暖一些了

这样想着,桑晴便笑道:“嬷嬷之前说过,夫人这月子坐完,爷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呀,就能让爷给小公子取名字了。”

曲锦萱苦笑着,并不接话。

于她来说,母子连心,刚生下他不久,便要面临生离,试问她怎舍得

可是,不论是季大人之前的那番话,还是县主方才那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为她着想。县主后头说的,更似是一语点醒她这个梦中人。

是了,只要孩儿过得好不就够了么

她何必执着

季春三月,桃花密缀,春光懒困。

下旬的某日,姜洵终于回到了奉京。

安定门外,奉京百姓夹道相迎,高声唱讼凯旋的大昌将士们此番大退长畴、一出浊气之英举。

如此盛景,新帝自然也亲率百官,至城郊相迎。

姜洵下马,向少年天子恭敬揖礼:“臣,参见陛下。”

魏松赋朗笑道:“洵表兄此番居功至伟,朕已命人在宫中备好庆功宴,就等着与洵表兄一同畅饮”

姜洵恳言道:“陛下容禀。臣家中妻子已于上月生产,臣心中甚是激动。可否容臣先行回府,与妻儿团聚。”

魏松赋一怔。

毕竟今晚的庆功宴,宴饮为次,要回兵符,才是最主要的。

到底还是少年之人,于某些场合的突发情形不知如何应对,又兼见得姜洵对自己毕恭毕敬、言辞亦恳切无比,魏松赋略略迟疑了下,正欲开口应下,却突闻一道声音急急打住了他的话头。

那疾声唤着“陛下不可”的,便是许昭容之父,亦是魏松赋外祖,许合维。

许合维上前来,笑着开口道:“自来凯旋而归的将士,定是先至太庙告奠天地宗祖,再到宫中饮那庆功酒,以示慰劳。姜大人既是载誉归来,尊夫人又岂会连这小半日都等不得姜大人便是饮完那庆功酒再归,也不迟。”

姜洵听了许合维的话,不仅眉峰都不见动,反而仍旧对魏松赋恳求道:“陛下许不知,内子怀胎时,臣于宁源遇刺,已令她胆颤心惊。此番逢她待产时,臣又远在千里之外抗敌,日日刀枪箭雨,让她镇日牵胆挂怀。臣这心中,委实过意不去。且内子此胎是为早产,她又一贯是个身体虚弱的,臣于出征前便与她有过约定,若归奉京,定然立马回府探她还请陛下体谅臣归家心切。”

十几岁的少年,本就有些唯我独尊的心理,这会儿最是气性大的时候。惶论魏松赋被魏言安欺压多年,心中早有不忿,而早前,那本与他无缘的帝位忽然落到头上来,砸得魏松赋整个人晕晕乎乎,好几日行步间都在发飘。

只唯一令他羞恼的,便是自登基以之后,他时常被自己母后与祖父一行人纠正言行。不管是下达政令时,还是笔御朱批时,也皆是祖父在旁辅助着。

因而,有那看不过眼的内宦,便时不常会在内殿替他鸣不平。好巧不巧的是,前几日他路经御花园时,亲耳听见有几个小黄门,在背地里嘲笑他是傀儡皇帝,他岂能不气这会儿,许合维又当众抢他话头,落他脸面,少年天子这心中,愈发怒不可遏。

是以,不理会许合维的暗示,魏松赋大手一挥,满面凛然:“既是家中妻儿在等,洵表兄便先回府罢,那庆功宴,明日再饮也不迟。家国家国,洵表兄已尽忠护了国,便该与家人团聚了。”

姜洵佯作感激:“臣,谢过陛下体谅”

许是太过兴奋,临到府门时,姜洵突发奇想,竟没有走正门,而是寻到了离待霜院近的一处院墙。

可在纵身落地后,姜洵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行为有多幼稚。

就着别别扭扭的心思,姜洵拍净掌上及身上的灰尘,这才大大方方地,往待霜院去了。

入了院门,姜洵便竖起手掌,示意见了他的桑晴等人莫要出声。

他走到廊芜之下,透过窗叶,视线探了进去。

内室中,坐着个云鬓花容的小妇人,正拿着个布老虎,抬起又放下地,在逗弄着摇床中的小婴儿。

姜洵的视线,先是定在自己的小妻子脸上。

粉颊晕暖,笑靥灿灿,还是那般芳菲妩媚。

如先前在宁源那般,他心间很是不惑。

一般新婚夫妇分隔两地,妇人都是思君念君、面容憔悴、姿不如旧,怎她倒是个反的

看来,她在奉京过得可真是滋润。

这样想着,姜洵亦有些不快了,他挺直身姿,重重地踏起步子,进了内室。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鳞甲相碰的声音,曲锦萱偏了偏头,与男人一双直勾勾、热灼灼的俊目对上。

“夫君回来了”曲锦萱讶异道。

有惊讶,却不见惊喜。

姜洵皱了皱眉,心间不悦。

他矜持地颔了颔首,便跨入内室,径直去到摇床边。

摇床中,躺着个盖着小被子的婴儿。他进来时,明显正逗得兴起,那一双手脚还在兴奋地胡乱挥踢。

小婴儿面颊肉鼓鼓的,眉毛还很淡,小嘴却是红润润的,那双圆滚滚的眼珠正移到姜洵脸上。

小家伙是个胆子大的,见了个身着鳞甲,眉目凛凛的陌生人,也一点都不怯,反而冲他露了个憨态可掬的笑,张着嘴,笑得小舌头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默不作声间,姜洵一颗心似是化作了春水。

被本能所驱,他变下腰,便想去抱抱自己的儿子,却被一条手臂给横住了。

曲锦萱轻声道:“夫君还是先除战甲罢,会磕到孩子的。”

姜洵动作止住,起身后,又顺势唤曲锦萱:“帮我更衣。”

曲锦萱自然得去。

看着她取衣、挂衣、解带,俱是有条不紊,对自己却连一句问都没有。姜洵心间憋闷,主动开腔道:“宫中备了庆功宴,本是一回城就要去的,我推到明日了。”

曲锦萱愣住,手间停滞了下。她随即想到,按季大人所说,便是在庆功宴之上,会举事。

所以今日,她便得提了。

而将曲锦萱这一下的顿住看在眼里的姜洵,还当她是会了自己的意,便满意地挑了挑眼尾,将声音放暖了些:“这些时日辛苦你了,身子可养回来了”

曲锦萱点头:“我身子已恢复了,谢夫君关心。”

姜洵等了好半晌,直到换完常袍,也没等来别的话。

姜洵下巴微绷。可他随即又想到,她许是还是置气。如此也无妨,待晚些,他哄哄她便是了。

出了隔间,姜洵便去了摇床边。在他伸手去抱孩子时,曲锦萱倒是主动说话了。她耐心地告诉他,手要如何放,手肘要护着哪处、手掌要托着哪处。

姜洵到底是男子,又是初回抱小婴儿,纵是曲锦萱细声细气地教着他,可那样软绵绵的一小团抱在手里时,他还是僵硬得不行。早些时日挥刀舞剑还是轻矫灵活的一双手臂,现下那肘节跟被锁住了似的,调来调去都不得其法。

许是被抱得不舒服,方才还以为是在跟自己玩的小家伙,忽然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来罢。”曲锦萱上前,自木人桩般的姜洵手中将孩子接了过来。

才被换了个怀抱,或者说曲锦萱甫一靠近的时候,小娃娃的身子就朝她倾了过来,被抱在怀中后,又急急地在她怀里头乱拱。

姜洵皱了皱眉:“为何这样,他不舒服了”

曲锦萱脸颊浮红,小声道:“请夫君回避,我要喂孩子了。”

姜洵先是怔了下,跟着,他以手揖拳,抵在嘴边虚咳了声,正色道:“我是他爹爹,为何要回避”

曲锦萱也没说什么,只抱着孩子,往外间去了。

姜洵唤住她:“这是要去何处”

“嬷嬷请了奶娘,我让桑晴把孩子抱去给奶娘喂。”曲锦萱这样答他。

姜洵险些便脱口问她,是否还在生气,偏生她又平静得很,平静到让他开不了口。更何况,久等不到喂奶的小娃娃又开始哭了,那哭声像在控诉他非要留下来,又似在催赶他出去。

“罢了,我回避就是。”

说完这话,姜洵便大步出了内室。

姜洵在院中来回走了几圈,又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曲锦萱的声音。

他转身,再度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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