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羡解释道:“他们光带了你来,今晚我便让人去国恩寺将钿玉他们接来照顾你。长秋也是我的人,你不必担心。”
萧妧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大哭大闹,女子冷静到了极点,面上也毫无惊惧之色。朝羡除了心底暗暗吃惊,更多的是对她近况的担忧。
如她所言,太后想要她的命。
“娘娘,”临走之际,少年突然又问道,“您真的不要去看一眼王上吗”
萧妧坐在那里,不语。
“娘娘,”他的声音有些艰涩,“王上他在昏迷前,喊的还是您的名字。”
少女面上一怔。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朝羡将袖口又暗暗攥紧,须臾,他终是轻轻一叹:
“我带您去见他吧。”
一路上,朝羡讲清楚了她心中所有的疑惑。
她确实是用香料控制了陈王的心魄。
不止是陈王,被她控制的还有昭王、齐王、卞王。萧妧日日佩戴一种香料包,此香冷寂,却能让人上瘾、对此欲罢不能。
相处久了,再离开此香,上瘾之人甚至还会出现幻觉。
李丞相逼宫那日,傅青颐出现了幻觉。
“他以为是李丞相挟持了您,以您作胁迫,要求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交出兵权。否则就要杀了您。
“实际上,那只是一位与您面容相近的女子罢了。”
这些事,也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他刚一回到陈宫,便被太后的人关了起来。太后知道他对陈王一片忠心,唯恐他会捣乱。
“至于那名与您面容相似的女子”
“是燕姬。”
“您怎么知道”朝羡惊讶。
“猜的。”
萧妧与他一同坐在马车上,她的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粗布短上衣,下面也是灰黑发旧的裤子,看上去像是朝羡的侍仆。
那时,萧妧便猜,当时自己已被陈王禁足,是谁能穿过陈王的屏障,将那封信悄悄送到自己这里。
陈丽殿与映绿殿只有一墙之隔。
“李相府中,是不是有一位与我年纪相当、身材也相称的养女”
朝羡认真想了想,“确有此人。”
“她是不是最近消失了”
“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不见了。
萧妧眼底闪着精细的光。
“那宫,燕姬用了易容术,先是伪装成了我的样子,逃过了众人的眼睛,但她担心,陈王曾与我亲密接触过,怕她的易容术能骗得了他人,却骗不过与我朝夕相处过的陈王。”
只是他们足够幸运,逼宫那日,陈王恰恰犯了幻想症。
“那”朝羡不解,“夫人,您问及那名养女,究竟是何意”
他眨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
“那养女,应该是在燕姬进宫前不久平白消失的吧。”
朝羡突然顿悟,“你是说易容”
萧妧抿了抿唇。
这只是她的一个猜测燕姬本为燕国人,为何会替李丞相做事还有,那消失的侍女又去了何处似乎这样解释,才能说得通。
“也许此燕姬,早已非彼燕姬了。”
“那真的燕姬呢”
“不知道,”她也不是神人,“或许早就被杀死了吧。也许是在进宫后,也也许是在她进宫前。”
也就是说,他们一开始看到的,可能不是真的燕姬。
朝羡后背隐隐有冷汗冒出。
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稳,萧妧安静坐在马车内,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膝盖上。
她的面色未动,眼中也无任何惊异。
不过是李丞相故技重施罢了。
十年前,他用此术,将傅青颐送去了齐国;十年后,又用此术,将自己的私生子推上了台。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来到天牢门前。朝羡率先抬起车帘,左右看了看。
萧妧此次来见陈王,最好不要让太后知道。
察觉无异样,他让萧妧走在自己身后的人群中。守门的官军自然认得朝羡,不敢拦他。
萧妧就这样混了进去。
天牢里又闷又暗,还潮潮的,一走进去便是一阵强烈的不适感。她硬着头皮,随着众人走到天牢深处,身前的少年忽然顿住脚步。
“你们都下去吧。”
此话自然是对除了萧妧之外的人说的。
“是。”人群稀稀拉拉地散去,朝羡面色和缓了些,转过头。
“王上就在前面,不过有很多人看守着,我得与你一同去。”
萧妧轻轻点头,“好。”
她觉得,自己本不该来看傅青颐的。
刚刚在马车上,她就已经后悔了,还有些懊恼。
“大人。”
一道恭敬之声传来,朝羡闻声淡然颔首,只一抬头,萧妧便看见了眼前紧封着的大门。
那不是关,而是封。那牢狱的门并不是寻常那种铁栏,而是一堵厚厚的铁墙。墙上几乎没有任何缝隙,只在最顶处有一方小小的、换气的口儿。太后似乎就要这般将傅青颐关押着,不给他任何可以与外界接触的机会,铜墙铁壁,纵是他插翅,也难逃。
朝羡声音冷淡:
“我来看看他。”
下人立马会意,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
他把钥匙没给朝羡,而是自己打开了牢房的门。萧妧扫了一眼对方放入怀里的钥匙,快速转头。
“大人,这是”
那人指着萧妧。
她下意识地把头低下。
“哦,他是本官的心腹。怎么,不能与本官一起进去”
“不敢不敢。”
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被人从外打开了。
萧妧微微吃了一惊。
牢房里面很暗,暗得几乎没有光。身后立马有狱卒提灯上前,她这才终于看清了牢狱内的场景。
和静静坐在角落、双眼微阖的男子。
“大人。”
狱卒把灯提到朝羡面前。
他担心萧妧这身装束被识破,便将灯接了,转头对身后道:“你们先下去吧,本官有话要同他说。”
狱卒们互相对视一眼,面上似有难色。
“你们是害怕本官赤手空拳的来劫狱”
对方面上连忙露出惶恐之状,又是一连串的“不敢”,在朝羡清冷的目光中惶惶然退了下去。
红袍少年抬了抬手,将灯提高了些。
昏黄的光照在了墙壁上,周围忽然敞亮了许多。二人看着,傅青颐兀自坐在牢狱角落,一身单薄的青衣,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
身量单薄,面色发白。听见声响,男子终于抬眸,朝他们这边望来。
那一眼,竟是情绪平静,波澜不惊。
朝羡鼻子一酸,“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