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誉的一声惊呼,让大家看清了水下似乱实明的情形,一只只仓惶的乌霜兽拍打着鳍翅仓惶的往水下钻去,表面乱七八糟,暗中却藏有章法。 这些乌霜兽看起来是都是往水下钻,而后一哄而散。 可如果细细观察,它们却大致列成了三队,分成三个方向逃逸,其目标却都是往山壁方向钻去。 游着游着,这些乌霜兽的数目就不知不觉的减少。 最后还剩下十几只格外粗壮肥大的乌霜兽,嗷唔嗷唔叫着,拍打水花翻腾,故意扰乱大家的视线。 “这下面的水路,需要探探。”金誉立刻说。 执事们都是果决勇敢之人,既然发现了水下暗渠,就再无犹疑。 有精通水系功法的执事立刻就说,“我来探路!” 他们纷纷自飞剑上跃入水中,展开划水功法,宛如游鱼一样潜入水底,遁着乌霜兽的水路往山壁后摸去。 两名修士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水面又逐步恢复了平静。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分。 “泼辣”一声水响,一个修士从水下钻出来,兴奋的大喊,“下面的水路很深,连通一个山腹洞穴。” “里面有什么?”有人急着问。 “一时间说不清楚,但应该是些重要的线索,大家都过来吧。如果用避水符,需要有十息符才行。” 十息符,也是避水符的一种。十息代表符箓能在水下支撑的时间。 听到了明确的探路回复信息,众人哪还忍得,立刻纷纷跃入水中,跟着最初探路的执事前行。 还有的拿出了照明萤珠一类的东西,举在水中引领大家照明导航。 越溪的水质极好,入水后碧澈澄明,视线依然非常清晰。 可当他们从水下世界潜入山壁之后,眼前的世界却瞬间换成了另外一番摸样。 山壁后的这段水路幽冥无光,水流极为湍急。哪怕举着萤珠一类的照明工具,也只能看见碧沉的水道隐约弯曲向前,两侧都是山壁孔洞,格外的压抑,这里的水质也变得浑浊了很多。 这样的强的水流,其实游动起来阻力是非常大的。不过修士们都会把灵力运转到身后的足下,借助体内灵力运转模式的改变,快速的推动自己往前滑水。速度竟也不慢。 当他们快速从水下通道出来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山腹深处的巢穴中。 这里的环境潮湿压抑,空间却不算小,是一个山腹内洞,极高且深。 洞穴中并没有直接通往外界的换气孔,空气污浊沉闷且充斥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执事们都非常有经验,跳出水面后,立刻用了驱水符和燃火符。驱走身上的湿气,同时点燃了火把,便于查探周围的环境。 在十数根高燃的火把照耀下,山腹内的状况终于显露了出来。 在他们浮游上来的地方,是洞穴内贴近山壁的一处水潭。 水潭里竟然有无数的白骨层叠累积,周围的岸边也有一些散落的骨骸。在水潭边缘的一角,还有几只乌霜兽的尸体,它们身躯惨白膨胀,伤痕累累,且膨胀着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四十队的执事中,有一个叫做卢任的执事,他因擅长辨认骨骸尸体而闻名。 此刻他过去仔细观察那些白骨,这批白骨层叠累加,数目极大。粗略估计能有数百头之多。 不过里面并没有人类的骸骨,而都是乌霜兽的残骸。 卢任认真的查探后,告诉大家,“这些尸骸应该都是成年乌霜兽的骸骨,看骨骸沉积风化的时间,并不完全一致,应该是多年累积的。而这些刚刚死去还没有完全腐烂的乌霜兽,却不会超过十五天。” 执事们举着火把四处探勘。发现那群从水道摸过来的乌霜兽们都藏在这个山洞的山壁凹凸处。 它们趴在上面瑟瑟发抖,眼珠都睁得溜圆的看着众人,眼睛里反射着晶亮的火焰光芒,非常明亮,数百个反射的光斑瞄着大家,更加诡异恐怖。 尽管这些乌霜兽们非常恐怖,但是此刻的它们,又奇怪的没有一点点声音,安静异常。 金誉看到这种奇怪的现象,忍不住推测,“莫非,这里是乌霜兽的埋骨地?” 有一些灵兽是有特定埋骨地的。 当它们的生命就要走到终点之时,这些灵兽往往会脱离族群,独自走向种群默认的埋骨之地,在祖先们的尸骸旁边安然离去。 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选择埋骨地的。不过灵兽们的埋骨地都比较荒僻隐秘,一旦被其他的种群或者修士发现,它们就会立刻偷偷更换。 “不,这里不是埋骨地。”四十分队的骨骸辨认专家是执事卢任,他捏起在水中找到的一块骸骨,上面有一个不太整齐的裂纹,“看到这个骨头上的裂痕了么,这不是风化或者砸碎的,这是齿痕。” “这里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埋骨地,这里是乌霜兽们献祭的地方。”卢任说,然后他举着火把靠近山壁上的乌霜兽。 它们恐惧,发抖,却不敢动。 “献祭?先给谁,怎么献?”金誉问。 周围众多执事都在举着火把找线索,忽然有人叫道,“这里,我在这里发现了奇怪的痕迹。” 大家凑过去,见他所发现的山壁上,有着奇怪的凹痕,就仿佛有什么东西,经年累月在上面磨蹭后出来的痕迹一样。 金誉用手指轻轻在上面摸了一下,有一股黏黏的触觉,闻起来带着淡淡的腥气。 金誉推测,“看起来,这里就是那两只铁鳞蛟的巢穴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在最后面的山壁石头下,找到了半截透明的蛇蜕,验证了这种说辞。 没错,这里正是两只铁鳞蛟的巢穴所在。 “可铁鳞蛟的巢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乌霜兽的尸骨,而且这些乌霜兽为什么会在惊吓中,往这里跑呢?”金誉不懂。 执事中有一个非常擅长饲养灵兽的修士,叫做华子烈。 华子烈听过一种说法,“某些极品灵兽,尤其是王阶以上的灵兽,它们自己就能够跟灵兽达成契约。像这两只铁鳞蛟,估计已经接近或者到达了王兽的境界。” “所以它们跟这群乌霜兽一定是有了契约。乌霜兽定期供养一部分同伴来喂投铁鳞蛟,而铁鳞蛟则要保全它们的平安,而且不会吃掉它们供养之外的乌霜兽。”华子烈解释着。 金誉觉得心头的疑云更大了,“可这些乌霜兽是登龙峰杜宇圣君的爱宠,本来就是昆仑灵境保护的对象,它们为什么要去跟铁鳞蛟达成契约?” 华子烈冷笑道,“这你就要问是谁把铁鳞蛟放在这里了。这才真是好手段,好心机,用我昆仑的珍品乌霜兽,去供养他私放的凶兽,还利用王兽之间的契约,瞒住了我们所有人。好大的手笔!” 金誉还是不能相信,“可这两只铁鳞蛟,一只被陵替圣君详细探查过了,而另外一只被谢峰主拎到了落华峰后山看园子去了,并没有进行认主啊。” 卢任忍不住插嘴,“我倒觉得有可能。这也正是布局之人的谨慎之处。没有契约铁鳞蛟,就绝对不会留下把柄,被人分析和反查。毕竟契约的灵兽如果被更高阶的修士探查,有一定几率通过反噬而暴露身份。这天下,还有谁比我们昆仑的老祖宗多?!” 华子烈补充,“这个鬼地方这么隐秘,我们又对乌霜兽特别保护,如果不是出了这场乱子,恐怕永远不会有人过来探查这里。这样他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卢任说,“没错,只要每过数十年,甚至上百年过来探勘一番就足够了。” 金誉问,“那这两只乌霜兽在这里有多久了?”他希望能够通过这个时间长短,推测出是什么人干的。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可卢任却在骨骸上发现了一些线索,“这里的骨骸层叠累积。要知道,骨殖上往往会留下很多痕迹。比如断层侧面的纹理,每个深浅纹理,就代表了百年的时间。” 卢任在手心里,已经攥了好几根乌霜兽的胫骨,他举着它们说道,“最上面的这些骨殖都很新,还不到百年。不过下面这些就有年头了,这跟黄色的,已经差不多有八百年了,是我目前发现的时间最久远的骨殖了。” 金誉和卢任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和警觉。 八百多年,如果这是一个阴谋,那么它最少已经布局了这么久。 八百年以上的寿命,那都是元婴以上的圣君老祖了。难道是有别派高手在针对昆仑?还是昆仑内部某些圣君在谋私? 无论是那种,都会牵扯出一桩破天大案啊。 金誉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 他回头,看着山壁上趴着的乌霜兽,又看了看自己进来的水潭,脑中不断的推演着。 通路。 骨骸。 石壁上的乌霜兽。 洞穴深处的痕迹。 腐败而整齐的乌霜兽尸体…… 这些线索宛如一块块拼图,开始不断的在金誉的脑中翻转着拼凑。渐渐的,他的眼前出现了这么一副画面: 一个模糊的、被黑色雾气笼罩的身影,在乌霜兽惊惶逃窜之后,来到了山壁旁边的水道入口处。 在那里,惊惶的乌霜兽跟今天一样,抱团在水中瑟瑟发抖。这个看不清面貌的影子,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迷药,倒入乌霜兽聚集的水中。 乌霜兽被感染了,它们开始发狂,相互撕咬着。 一部分疯狂的乌霜兽,冲向了谷地出口处,在哪里遇到了休憩等着执事的众人。 而另一部分,则撕咬起自己的同伴来。 那些还没有被感染的乌霜兽,被逼无奈,只能惨叫着通过地下水道,逃向铁鳞蛟所在的洞穴。 乌霜兽们早就跟铁鳞蛟有契约,它们供奉一定数量的同族,铁鳞蛟要保护它们的平安。 清醒的乌霜兽们都爬上了山壁的凸起处,安静而瑟瑟发抖的等待着铁鳞蛟的选择。 而疯狂的乌霜兽则尖叫的冲出水潭,大声叫嚣。 这疯狂而惨烈的叫声,瞬间就惊动了铁鳞蛟。银角爬了过来,愤怒的咬着猖狂而失控的乌霜兽。 它以为这些疯狂的乌霜兽是在挑衅自己的权威。 惨叫,鲜血,还有不断倒下去的疯狂乌霜兽。 当最后一头尖叫的疯狂乌霜兽倒在水潭边后,银角将它们都拖在一边,整齐的罗列摆放好。 就在这个时候,银角忽然疯狂了,那个强烈而刺激的迷药,竟然通过乌霜兽的血液,同样迷惑了银角铁鳞蛟。 它的双目忽然赤红,顺着水道钻了出去…… 这就是根据线索,逐渐在金誉脑中拼出来的现场还原。 银角因迷药而疯狂的出去了,可金角呢,它为什么没有参与乌霜兽的捕猎,难道那个时候它不在么? 金誉把自己的推测跟四十队的执事们讲了。 华子烈听到金誉最后的问题,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金角,当时应该不方便动!” 华子烈忽然开始往山洞后方仔细的查找起来。 山洞的后方,虽然腥气更重,却非常干净,仿佛这里应该是两只铁鳞蛟休息和睡眠的地方,并没有任何杂物,而是一个相对平整的大石台。 石台不算大,基本上一目了然。 华子烈看得却特别的仔细。 在石台东侧的山壁上,有一个不太起眼的破洞。 洞口被一些碎石块堵住了。 华子烈把火把插在旁边,小心的用手搬动那些碎石块。 很快,碎石块就都被他挪走了。 在碎石块的后面,有一个二尺来深的小洞。 小洞里面放着一些灵气充沛的灵植铺垫,在这些灵植的上面,有一个金灿灿蛋。 这下,就全都解释得通了。 金角在孵蛋,所以它没有动。 直到银角在外面死去了,感应到伴侣生机断绝的金角,这才藏好了蛋,疯了一样的出来报仇了。 拼图基本上都拼上了,只差最后一块。 那个面目模糊的倒药人,他是谁?他究竟直到多少秘密,又跟私养铁鳞蛟的人,是什么关系? 华子烈将金灿灿的铁鳞蛟蛋装入了灵兽袋中。 大家沿着水路再次出来。 这些乌霜兽暂时不用动了,有了这个巢穴的安抚,它们应该会逐渐恢复生息的。至于铁鳞蛟背后的真相,还要等圣君们裁决。 刚刚出来的金誉,还在到处讨要驱水符,却被留下来勘察消息的执事喊住了,有另外的重大发现! 另外在两侧丛林里探察的执事,在溪水外侧的林地深处,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也是被铁鳞蛟撕咬的?”石滩谷地所有的修士,几乎都是死于发狂的银角。 “不,这个人,死于失血过多。身上的创口,是剑伤。” 金誉捏着符箓的手指骤然停下了,他的嘴角微微露出冷峻的笑容,“失血过多?剑伤?”这个石滩谷地,可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他们一行人在带领下,全部都来到了溪畔的丛林中。 这里非常荒僻,而且有野草蔓生,尸体几乎被草丛落叶完全遮掩住。 望舒峰的执事们本来就喜欢御剑飞行,倘若不是金誉传递了陵替真君的命令,要用筛子的方式,一寸寸梳理这片区域,这个尸体大概真的会被错过。 尸体虽然已经略有腐烂,可还基本上保存了完好,天幸没有被什么灵兽啃食干净。 那是一具男尸,脸部朝下,四肢呈现奇怪的角度翻折。 卢任先过去认真的检查。 “这人死了超过十天,具体的还要用回溯符探查。”卢任说。 然后他用一根笔筒粗的银针慢慢拨动尸体上的伤口,探查过后,冷笑着说,“下手可真够狠的,他的伤口都在四肢经脉上。经脉尽折,而且流血不止。兰涛说得没错,这个人是失血过多而死,但是经脉断绝在前,然后失血而亡。” “现在这种条件,也只能检查出这么多,具体的恐怕还要回峰头详查。” 金誉点头,“这个人是谁?” 卢任把尸体翻面向上。 大家能看出来,是一个面容较为年轻的男修,卢任掰着他的手腕大概看看,“低阶男修,年龄不算大。” 然后又翻了他领口的衣襟,在衣襟的内测,有着他隶属山门的标识小字——南山。 ——狐狸有话—— 放假最后一天,浪过头了……明天上班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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