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天青居士轻声道，“你还记得自己从生根发芽到最后长成，这过程中的点点滴滴吗？”

鬼藤老二一愣，他不知道天青居士这句话想说什么，自己千年的寿命，千年时间里发生的事，谁能全部记住？

天青居士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下去，神色满是回忆：“我还记得我们刚刚发芽的时候，我们生长在岩石缝中，就像两棵野草一样毫不起眼。初升的太阳照在我身上，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我自己，我要向阳而生拥抱太阳，尽管有时候太阳会晒干我躯干中的水分，尽管有时候我的叶子被晒得枯黄，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后来我长大了，太阳不再严格，阳光变得温煦，沐浴在阳光中，没有什么再能比这个结果令我快乐。”天青居士述说着，脸上带着欢快，“我追求自己的道路，却忽略了你，我的兄弟。”

“我努力向阳而生，尽全力去拥抱太阳，却不曾注意你正向阴暗的的角落钻去，你害怕太阳的酷烈，所以你向往阴暗。”

“等到我从沐浴光明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看到的却是你欢天喜地地捕捉从你面前跳过的野兔，我看见你的藤蔓穿过野兔的胸膛杀死了它，我看见你的根须扎进野兔的身子吞噬着它的血肉，我还看见了你根须下的皑皑白骨。从那一刻起，我终于明白了，我和我的兄弟已经不再是道友。”天青居士有些悲伤，还有些自责，他痛苦地看着脸色不断变换的鬼藤老二。

“或许独自一人求道会更贴近大道，但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最后孤独地生长，孤独地死去。后来你再次捕猎的时候我阻止了你，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将你引入正途，或许我的道也并非正途，但是我不能让你继续走吞噬生灵血肉的魔道。”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现在的你应该已经不再是鬼藤了吧？我记得那时候你身上的血煞已经很淡了…”天青居士面露痛苦，在最为紧要的关头却飞来横祸，导致自己的引导功败垂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或许对于自己来说是一次机缘，但是对于弟弟来说…

天青居士痛苦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鬼藤老二看着自己暗红色的本体，有些出神，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藤蔓开始变青的时候的喜悦，在那些日子中，自己也是满怀希望的希望自己能从新成为一株天青藤。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偏离了初衷？哦，想起来了，是大哥将扎根的青彩幻石扔给自己的时候，感受着幻石内汹涌的力量，内心的欲望如同野草一般疯长。那一刻的自己看着满脸焦急催促自己离开的大哥，心中竟然充斥着希望他死的想法。或许这才是大哥所说的“魔道”吧，力量本身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使用力量的人不堪的内心啊。

只是自己，回不去了啊…那里的人，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背叛者，因为，想要背叛的人，全都死了。

“大哥，是我错了。对不起。三弟，四弟，五弟，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毁了你们。”鬼藤老二跪下来，向天青居士磕了三个头，而后又要向自己的三个兄弟磕头。

跪下，磕头。已经是这个世界对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歉意和悔意的最真诚的表现。

一只干瘦的手拉住了将要跪下的鬼藤老二，却是柳老头。

“你对不起的是大哥，给大哥跪下磕头是你应该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们，路是我们自己选的，最终的结果应给由我们自己承担，不怪你。我们从来没有恨过你，所以你不用祈求我们原谅你，我们只是怪你不把大哥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我们。除此之外，你这个二哥当得，一点不差的，我们一直都很尊敬你的。”

柳老头没有责骂他，反而像是拉家常一样平淡地诉说着，哪怕是先前反应最为激烈的牛三此刻也平静了下来。

安慰完鬼藤老二，柳老头向天青居士跪了下来，中年文士和牛三也跟着跪了下来。

三人对天青居士磕了三个头，中年文士呵呵笑道：“大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了。谢谢你让无依无靠的哥几个有了一个家，或许你不像是兄长，更像是父亲一般，不过啊，既然当初咱们是结拜的，那就只能是兄长，不能乱了辈分。你还是你，还是我们的兄长，可是我们已经不配当你的兄弟了，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您就怎么做，不要留手，不要让兄弟们走的不痛快，这辈子应该就这样了，不管他们怎么想，下辈子老子还要当你的兄弟！”

“俺也一样！”牛三带着哭腔接口道，一头满脸泪水的牛妖是看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