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匠夫妇来不及阻止,只得生生受了明心三拜。
按理说,明心与小紫订交是不用向李铁匠夫妇二人跪拜的,但是明心这一跪,跪的并非只是礼法,还有这十二年来不在父母身边的歉意。
这一跪看起来像是即将远行的游子向父母告别,而非漂泊多年的浪子终于回家。
“如果我的孩子还在身边,应该也像他这般大了吧…”李铁匠夫妇看着明心,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老神仙到底没有遵守约定,放自己的修缘回家看看父母。第十三年都即将过去一半,可是让自己夫妇朝思暮想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如果孩子没有在温暖舒适的春夏回来的话,那么大雁南飞,万物肃杀的秋冬也肯定不会回来了。
李铁匠夫妇在等待着,他们期盼着,期盼着在某一天的傍晚,在街道的尽头有一个长得俊俏的男孩施施然向他们走过来,说自己想他们了。
不需要辨认,也不需要多余的语言。他们知道这样的男孩一定是自己的孩子,十二年未曾见过的儿子。
从十二年这一约定的期限到来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期盼着从冰雪消融到万物复苏,从万物复苏到小荷初露,眼见夏日酷热也即将离去,可是那个令他们日思夜想的身影,那个俊朗的男孩,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李铁匠挥动手臂打铁的时候会思念,以至于忘记自己锤炼的次数;翠花做饭的时候会因为思念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指。
他们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那张可爱的笑脸,虽然十二年的岁月已经过去,但是那张小脸在他的们的记忆中却愈发清晰,丝毫未因岁月的变迁而稍显模糊。
日有所思,则夜有所梦。
或许是因为思念的次数太过频繁,每当夜晚降临,他们休憩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孩闯入他们的梦乡。
虽然看不清男孩的面孔,但是他们知道,这个孩子的面容一定十分俊朗,这个男孩在梦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喊着“娘亲”,“爹爹”,他们想要应声,但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所以只能微笑着听着。
偶尔会伸手摸摸这个男孩的头,男孩的头发柔软触感极为真实…
但是梦总是不长久的,很多次月正当空的时候,翠花从梦中醒来,脸上的泪痕犹自未干,她推开房门,想到院子中小坐一会儿,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但却发现月光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早已坐在庭院当中了…
此情此景,多么相似啊!
看着不断给自己磕头的明心,翠花的眼泪还是流淌了出来,虽然她明白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不可能是自己的孩子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孩子,我可以抱抱你吗?”明知到自己的举止不甚妥当,但是翠花依旧忍不住开口道。
她实在是太思念自己的孩子了。当父母对孩子的思念涌上心头的时候,这份汹涌而至的情感是很难用理智去压下的。
明心站起身来,看着脸上挂满了泪水有些魂不守舍的翠花,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小侄的荣幸!”
明星虽然个头不高,但却只比翠花稍矮了一点,他上前轻轻的拥抱了眼前这个不断流泪的中年妇女,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嗅着她身上充满了柴米油盐气息的味道,有些迷恋,眼眶逐渐湿润了。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游子归家如同落叶归根。
尽管师父和师兄们对他也极好,但是始终少了一种血脉上的亲切之感。他之所以尊敬师父,之所以敬爱师兄们,是因为在明心的记忆中,所有有关他们的部分都是美好的,每当明星翻开这些记忆的扉页之时,一股幸福之感就油然而生。
这或许正证实了明心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个性。
但同样的,若是明心一想到自己的师父和师兄们,感受到的只有痛苦和不愿回忆的话,那么他绝对不会和师父和师兄们如此亲近。
换句话说,明心对师父的尊敬和师兄们的敬爱是后天养成的,而对于眼前这个中年妇女心中的亲切之感,却是发乎骨子中的,发乎全身上下的。
如果说在这之前,明心还不敢肯定这二人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是在他拥抱翠花的那一刹那,他明白了,怀中的这个中年妇女是自己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
除了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外,明心想不出其他任何的解释。
“孩子…”翠花涕泗横流,用颤抖的声音喃喃着。
她用力地拥抱明心,似乎稍一松手,明心就会如同那些梦一般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