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陆章台毕竟是一介弱流女子,又不曾习武。所以,两人只跑出了一里地,便被刺客们从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纳兰初见瞧陆章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忙轻声安慰道:“不要害怕,有我在的。”
情势十分危急,纳兰初见环顾四周,只有东边的刺客相对较少。于是,他暗中提气,趁着北风将街灯吹得摇摇欲坠的那一瞬间,拉着陆章台,纵身一跃,飞向了东边一座已经打烊了的酒馆楼上。
纳兰初见带着陆章台飞檐走壁,两人拼了命的逃亡,身后连绵不断地响起一道道破空声,许多刺客紧随其后。这本是一个安宁的夜,可是现在却不断响起了瓦片破碎的声音。
就在一座阁楼的屋顶上,三名轻功较好的黑衣人追上了两人。纳兰初见头也不回,凭着听声辨位,连踢三脚,便将这三人踢下了楼去,摔得半死。但是,由于这片刻的停留,屋顶四周忽然间便翻上来了好几十名刺客,纷纷提刀而来。
纳兰初见不敢离开陆章台三尺,否则她定然很快就会成为这些刺客的刀下亡魂。所以当刺客贴近的时候,纳兰初见只好握住陆章台那只握着雨具的右手,气灌伞柄,领着陆章台左避右闪,以伞作剑,点刺斜撩。
刀剑之声虽不绝于耳,但是两人并没有挂彩,反而是那些刺客非死即伤,跌下屋顶的更不在少数。片刻后,渐渐不闻金铁相交的声音了,因为屋顶上只剩下了纳兰初见和陆章台两人。此刻,陆章台脸白胜雪,她那只握着雨具的右手正在不断发抖。
然后,她手一松,那把沾满鲜血的油纸伞便“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纳兰初见瞧她那一副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样子,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因为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一种心慌意乱而又恐惧无助的感觉。
因此,纳兰初见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任由她在自己肩头抽泣。
直到,破空声又在不远处响起,纳兰初见才低声道:“陆姑娘,我们又要逃了。”
“纳兰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呢?”陆章台挣脱了纳兰初见的怀抱,自己用衣袖擦干了眼泪。
纳兰初见看了看屋子边上那一条小河,道:“我们沿着清河街,先到宝甲大街,然后去初心阁,就安全了。”说完,他捡起那把鲜红的雨具,然后抱着陆章台纤细的腰身,从十丈高的屋顶跳下。两人身在半空之时,纳兰初见左手撑开油纸伞,使得下落的速度减慢了许多,陆章台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两人轻飘飘落到河边,立马沿着街道奔跑起来。
就在他们疾行了半里之时,一阵浓烈的,就像是蜂群的声音在天际响起。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转头一看,竟然是成千上万枝箭矢从对岸的重重楼阁中射出,发出了千万道流光,组成了一张青色的大网,笼罩了整条清河街。
见这万箭齐发的阵势,纳兰初见脸色变得十分沉重,他只来得及轻轻一推,将陆章台送出了三丈之外。紧接着,他把雨具扔到了地上,立马将紫霞功运转到极致,以至于他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紫色。就在那张青色箭网快要落在清河街上的时候,纳兰初见蓦然施展了紫霞功的第一式——紫气东来。
陆章台在三丈外骇然失色,只见纳兰初见双手紫气升腾,一张一抓之间,其掌心便爆发出一股山洪般的吸力,猛烈的北风吹得他的衣衫漱漱作响,就连那河里的水波都横了过来。这时,天上那张青色巨网在紫气东来的拉扯之下,生生扭曲了形状,从原本的网状慢慢变成了一条曲线。
直到,这些箭矢上的元气都被纳兰初见所吸纳,这才纷纷从空中掉了下来。但是,以纳兰初见当下顶尖上品武士的气功修为,却也无法将这铺天盖地的青光箭矢全部接下。因此,三枝漏网之鱼还是顺利地降临了清河街。
其中两枝只是打熄了两盏昏黄的街灯,可是,最后一支箭却射穿了陆章台的脚踝。她尖叫一声,身子一斜,便掉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她落水后的最后一眼,看到了一袭紫衣面露焦急之色,向自己扑了下来。
当紫禁城的钟声只是敲响了一声的时候,说明子时到了。
这个时候,纳兰初见已经将陆章台救到了桥洞里,并用自己的红绸腰带给她包扎了脚上的伤口。但是,陆章台却没有醒过来。从她紧紧皱着的画眉,以及不断颤抖的身子来看,纳兰初见知道她定是发病了。
虽然,纳兰初见知道药就在香囊之中,可是如今那些金黄色的药丸都已沾了河里的水,结了一层寒霜。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紫霞功吸纳陆章台身上的一部分寒气。半个时辰后,陆章台总算是醒过来了。只是,她还在发病。看来,即使是紫霞功,也无法医治陆章台的怪病。
两人的衣服还是湿的,一时间又没有火,对于纳兰初见自然是没什么的,但是对于受伤病重的陆章台,却几乎已经使得她的生命比一只蚂蚁还要脆弱。纳兰初见背着陆章台穿梭在大街小巷,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害怕过,即使是他的生命面临威胁的时候。
可是今晚,纳兰初见不仅是害怕,他甚至感到一丝绝望。那一轮在子时过后才拨开云雾的明月照亮了两人重叠的身影,更是照见了纳兰初见那双已经湿润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