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掺扶玉臂坐兰舟 一(1 / 2)

纳兰初见躺在雪地里,嘴角还挂着血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袭白衣从寒窑的破壁处缓缓走了出来,四周都是枯树和冬草,看不到一点儿生机。想到自己就要葬身在这荒凉之处,纳兰初见不得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凄楚一笑。

宋文书停在了不远处,他看着奄奄一息的侯门公子,眉宇间皆是得意。但他毕竟已经走过了三十多个岁月,早就褪去了一身年少轻狂。他深刻地明白,迟则生变的道理。因此,他将玉笛再次抬到了自己的嘴边,阴冷的瞳孔中泛起杀机。

笛声响起,青波横过。那曲声由婉转而渐渐尖锐空灵起来,最后简直就是孤魂野鬼在幽幽抽泣一般,惊心动魄,刺耳乱神。

且不说栖息在白雪枝上的寒鸦惊起,落荒而逃。只说纳兰初见,即使双手紧紧捂住双耳,依然感觉有一道魔音震破了他的耳膜,冲进了他的泥丸宫中,将他的脑海神经搅成了一团乱麻。

顷刻间,他便失去了意识,都不能察觉到自己的耳边流下了两行殷红。

就在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永久地沉睡了的时候,一位身披黄甲的将军穿林打叶而来,几个起落,便飞跃了十几根枝桠,落到了纳兰初见的身边。

破风声响过,地虎凶眉上扬,一双虎眼直直地盯死了他身前那一袭白衣。同时,他的左手拇指往前一伸,君山出鞘半寸。淡黄色的刀气从乌鞘中泄露一片,将那青波逼退了一尺。

这时,纳兰初见只觉脑海中炸响“叮”的一声,便重新有了一丝意念,只不过耳中依然有一片笛声,所以他还未十分清醒。但是紧接着,“嘶”地一阵长鸣,仿佛响遏行云的沙场号角一样,盖住了笛声。

当君山出鞘的声音好似惊雷一般落在纳兰初见的耳际时,他终于苏醒了,缓缓睁开了迷茫的眼。只见自己身前立着一道雄壮的背影,手中长刀倾斜,散发金色流光。他清秀的眉目一抬,便看到了一道凌厉的刀气直如大漠孤烟,已经乘风破浪,割破青波而去。

地虎半回头:“公子,末将来迟了。”

“虎叔,陆姑娘还在寒窑里。”纳兰初见强撑着身子,脸色如雪。

地虎缓缓转过头去,但他低沉雄厚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放心,陆姑娘也不会有事了。”

听完这句话,纳兰初见才觉得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在这几个时辰之中,他一直就像是一根紧绷了的弦,此刻总算松了一些。然后,虚弱而又疲惫的他终于沉沉地昏迷过去了。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二十四日的清晨。

纳兰初见一睁开眼,瞧见那熟悉的浅红色蚊帐,便知自己此刻已在潇湘馆中。在他将要起身之际,绿营见他这么早醒了过来,忙按下他的身子,又将金蚕丝被给他盖好,道:“公子,内伤未好,好生歇着!”

纳兰初见挺身,只说出了一个字:“陆……”

“小公爷请了宫里的太医,给陆姑娘诊过脉了。太医说了无事。”绿营立马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此刻,陆姑娘还在西厢院,酣睡未醒呢!”

“那书院那边呢?”纳兰初见慢慢躺下了。

“陆姑娘受了脚伤,福记已经去书院告假了。”绿营笑道:“公子,不要担心了。”

听见陆章台现在相安无事,纳兰初见便是心安了。他感觉身子发软,便安静地又多睡了一会儿。

午时,厨房做好了午膳,绿营这才将他叫了起来。在膳堂里,纳兰初见问道:“陆姑娘,她醒了吗?”

“姑娘早醒了,只是脚伤,暂时走不了路,不便来膳堂。我正要吩咐丫鬟们给姑娘送午饭去。”绿营恰巧提了一壶红梅进来。

纳兰初见想了想,轻声道:“绿营,去把饭盒提来。”

绿营听了纳兰初见的话,立马便知他的意思,无奈笑了笑,转身出去拿来了饭盒。这个比一般男子还要长得英气的大丫头将饭盒递给自家公子的时候,还笑着将雪山竹筷送了过去。

纳兰初见一一接过,按照自己和陆章台都喜欢吃甜食的口味,精挑细选了满满一盒饭菜,见这些足够自己两人吃了,才亲自提着前往西厢。当他走过门口时,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指着屋子里的火炉,道:“绿营,吩咐小厮给西厢送一盆火炉来。”

“是。”虽然绿营知道整座潇湘馆都是有地龙的,但是一来她知道陆章台的身体不好,二来她也不愿抚了公子的意愿。

片刻后,纳兰初见跨过了西厢院的门栏。

此时,陆章台正斜坐在垫着青丝雀花被的软榻上看书。纳兰初见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边,将饭盒轻轻地放在她身旁的木几上,然后将盖子揭开,用手慢慢扇着饭菜的香气。

陆章台不知道自己身旁已经来了一个人了,但她很快就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饭菜香。她立马转过头,便看到了正在搞恶作剧的纳兰初见,两人相视一笑。

“这饭菜好香!”陆章台伸着脖子闻了闻,一脸沉醉,接着佯怒道:“纳兰公子,怎么堂堂的上品武士,还如此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