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恩游戏玩得开心,听见顾大伟催他，他敷衍道：“外头那么热，这时候出去找工作就是受罪。”
儿子连头都不抬一下,顾大伟觉得他当父亲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面色一沉，“别玩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你这一年出去过几次？你根本就没有去找过工作！”
顾天恩完全没有在怕的,“你不是一样？你还说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不一样没工作？”
顾大伟直接给气了个半死,他道：“你跟我能一样吗？我有房子,你有什么！你屁都没有！”
这么说来说去,游戏也玩不成了，顾天恩把游戏机往床上一扔，翻身坐起,道：“这能怪我吗？还不是你们没本事,人家爸妈能给人找到工作,还能托关系让人上大学，你们呢？你们连个屁关系都没有，你们连小学都没上过,我能高中毕业已经是青出于蓝了！”
“我前头托人给你找的工作，你根本就没去！”顾大伟气得拍床。
顾天恩道：“你找的那是个屁的工作，一个月就800块，在工地上管记账，还没搬砖的赚得多！”
“那你就去搬砖！”顾大伟声音越发的大了。
顾天恩冷哼了一声，“我姐呢？我四个姐呢？以前三姐四姐在的时候，还时不时给我买点好东西。我还听雷子哥说，说是你亲口说的，你四个女儿在外头加起来一个月能赚一万块,她们怎么就养不起我这一个弟弟了？我姐赚的钱呢。”
顾大伟快吐血了，早知如此，他当初肯定不能打肿脸充胖子啊，但是事到如今，实话他也说不出口。
被外人嘲笑，他这是一想就要窒息。
而且这个原来听话懂事的儿子，不知道是不是迟来的叛逆期，现在已经对他这个父亲不太尊重了，要是让他知道他四个姐姐都跑了，那他还要不要当爹了？
顾大伟沉着脸，语重心长道：“你自己算算，克妹今年都22了，你妈这个年纪，你三姐都在她肚里怀着了。她们都是给自己去赚嫁妆的，我怎么好意思问她们要钱？”
顾天恩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话跟他爸以前说的不一样。
“你以前还说让她们一个月就留500，怎么又不问她们要了？”
顾大伟一时语塞，顾天恩灵光一现，道：“你还说你最喜欢我？你连点钱都不问她们要！爸，你想清楚，我才是儿子，她们都是泼出去的水！”
这话顾大伟还是赞同的，但问题是他现在没钱啊！
“你想让你姐姐帮你，你也稍微出息一点，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明天就给我找工作去！”
顾大伟不敢再说了，再说下去他都怕自己一时冲动露底，他刚站起来，顾天恩又道：“爸，现在高中生真的找不到工作。”
“怎么找不到，咱们村里小学的校长就是高中毕业！”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村里小学的老师，哪个不是大学毕业的？你要么给我找个关系，送我去读大学，要么找个学校让我再复读一年，明年继续考大学，不然找个搬砖的工作，我还不如在家里待着呢。赚那点钱都不够吃饭的。”
“胡说八道，你看你大姐，出去不到五年，带回来那么多钱，光给家里就交了6万呢。”
顾天恩冷笑一声，“谁知道她是去干嘛的？当工人可买不起那么多好东西。”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她老板看重她！”顾大伟没好气道，其实村里的风言风语他也听了不少，“咱们家的脸还要不要了？以后谁再这么说你姐，你就上去打烂他的嘴！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话说到这份上，顾大伟也没心思继续了，他背着手出去，顾天恩又往床上一趟，开始玩他的游戏机了。
回到房间里，顾大伟愁眉苦脸一声长叹，跟李菊花对视一眼，虽然这儿子的确是有点不太像话，但是毕竟是从小宠到大的，吵架的时候是真的生气，出来了就还有点心酸。
小时候他多听话多懂事啊。
李菊花道：“要么再去找找人？”
但是顾家有什么关系呢？想起四个女儿，再想想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顾大伟忽然道：“我好像在村长那儿见过一份征兵通知，不行咱们送他去当兵？部队锻炼人。”
李菊花重重点头，“当兵好，留在部队能当领导，转业也包分配吃铁饭碗的，当兵是个好出路。”
第二天一早，顾大伟催促着顾天恩洗脸洗头换衣服，然后带着他一起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家里已经盖了新式的小别墅，一楼有个棋牌室，还有个茶室，顾大伟别提多羡慕了。
进到屋里，顾大伟先招呼顾天恩叫人，然后道：“村长，天恩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这工作不好找，我前头在你这儿看过一份征兵通告，能不能——”
村长咳嗽了两声，抬起眼皮子瞅了顾天恩一眼，拿腔作调道：“这都七月了，征兵八月十五就截止，你们现在才来找我？”
其实征兵这东西都是自己报名，村长这最多算是个传声筒，让村里的人都知道消息，还有各种要求。
但是顾大伟不知道这一点，顾天恩呢，要说游戏他能说得头头是道，别的一概不知。
顾大伟笑了几声，拿出从村里小卖部买的香烟递给村长。
村长抽了两口，顾大伟才又说话，“村长，部队锻炼人，我们天恩又聪明又懂事，身体也好，脑子灵活，去了部队，没两年就能混个班长当当啦，到时候说出去，也是你慧眼识珠。”
就顾天恩这样的？
村长看着他被衣服紧紧绷着的庞大身躯，脖子几乎没有了，只要稍微抬一抬手，肚子就能从t恤下头出来。
精神更是不好，头微微偏着，明显没睡醒。
“就他？”村长冷笑道：“部队是什么地方，人家收的是人民子弟兵，人家不收垃圾！你们这体检都过不了，别去丢人了。”
“怎么就过不了呢？”顾大伟转头一看，立即解释道：“他这是结实，不是胖。”
村长挥手，道：“不信你们就去报名，你看人家要不要你们！”
顾大伟一脸憋屈出来，顾天恩还在一边说风凉话，“就是没给好处，要是给他点钱，你看他怎么热心肠，不是我说，要是他不收钱，他家那三层的小楼怎么起来的？”
“你少说两句！”顾大伟没好气道：“我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个儿子？初中留级，大学都考不上，当兵也没人要，就知道玩游戏，工作也不找，你说你这一年都干了什么！”
“还不是你没本事？”顾天恩翻了个白眼，“我妈在家什么都不干，你就找了个扫地的破烂工作，一个月才650。”
“你看隔壁刘婶，一个人出去打工就能给家里换新房子，雷子哥家里出租十间屋子，房间又大还有自带的厕所，人家那屋子一个月能租两百多呢。你们都没出息，还想指望我出人头地？”
“你——”顾大伟气得火冒三丈，回头就想打他，但是终究还是没下去手，转身走了，“你今天别想吃肉了！看看你那个窝囊劲儿！”
顾大伟终究还是不甘心，没过两天又去找了一次村长，村长给他看了征兵通告，道：“你自己看看，男兵要求体重指数不超过30。”
顾大伟不知道bmi是什么意思，村长也不太知道，不过送通告过来的人给他都算好了。
“身高17，体重不能超过867公斤，你们家里那个，200斤有了吧？”
顾大伟羞愧难耐，但是既然已经丢过一次脸了，也就不在乎丢第二次。
第二天一早，他又去他一直心仪的政府机构去问人家要不要人了，门卫差点以寻衅滋事罪把他送派出所去。
这一条路走不通，顾大伟又坐着车往高新区去了，他们家那个不要脸的、21岁才高中毕业的克妹都能在这边找到工作，他们家天恩凭什么不可以？
前台也没见过亲爹出来帮着找工作的，而且当事人还没来，前头两个公司的前台以要公司不招人为由把顾大伟打发走了。
到了第三家公司，正好让顾大伟见到老板。
老板倒是多说了一句，“让他自己来，让他亲自跟我说。”
顾大伟一脸兴奋，“我们天恩是高中生！高中毕业，高材生！”
老板笑了两声，道：“高中生啊，我们这儿还缺一个搬运工，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可以做主收他。”
“呸！”顾大伟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有几个臭钱就能看不起人了？谁稀罕你这破公司，早点倒闭吧！”
这下老板不干了，办公室里头出来几个青壮年，把顾大伟按着擦了地才放他走。
大热的天，三天下来顾大伟又气又怒，回去就中暑了，“怎么高中生都找不到工作了呢？”
这次病好，顾大伟看起来至少老了5岁，说话也没以前有精神了，跟他的认知被打碎有很大的关系。
他让李菊花停了家里的肉，又逼着顾天恩出门，一起去了他原来的高中，问当时的老师：还有哪里可以复读。
顾天恩一开始挺不愿意的，不过一打听，多数复读的学校都是住校的，他又可以了。
住在外头岂不是比家里逍遥？
钱随便花，校门口肯定很多零食摊子，就是没人给他收拾房子，也没人给他袜子内裤什么的，这东西攒一周回来，肯定得臭。
晚上回来之后，顾天恩道：“不如把克妹叫回来？我们一起复读？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没她我还真的不习惯。”
“没有克妹！”顾大伟恶狠狠地说：“你要是不好好读书，你一辈子都别想见你姐姐！”
这还没完，顾大伟继续道：“没大没小的！谁让你叫她们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