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允文却穿得出奇的厚重，活像是一个毛发被晒鼓起的红色羽毛幼鸟。

老者是一生未曾做官却名声显赫，在天然书院挂名却没给那些孩子上过太多课的大儒方玉晨，这老人已经九十六了，是成名在宋之前的大儒，少年便在士林成名的他刚要被帝王登用，没想到却遇上了王朝更替，这些年他常常独自下云杉，用双脚丈量脚下的土地，画出这些年变化的地形，直到年老了身体再也动不了了，才准备将浑身的学识传下来，如今培养许允文十七年，从一个七岁的稚童养成如今昂扬的英武青年，其中的心血和辛苦只有这个老男人知道。

他一生未曾出世为官，虽然宋家的两位已故的帝王每年都将登用的书信送到他的茅屋中，可他都拒绝了，这固然有忠臣不事二主的倔强，但更重要的是，他所研习的学识和目的。

“允文，这云杉之域太大了，你知道这近两万年下界的变化吗？”

“请师傅教我。”

“两万年前，末雨之世与这上面一样，也是有春夏秋冬的，而不是一个夏天三个冬天，那时候虽然稍稍比这所谓的仙境温度低些，但是草木旺盛野兽成群，人类更是十倍于如今上下两界，贤者预言了严寒的末世，世人只能依靠火山苟延残喘。”

老人展开双臂，像是想拦住些什么。

“可是我们的救市之母神来了，她种下一棵种子，说，等到这树茂盛的时候，你们可以借助它来度过那个严寒，然后便走了，没人知道她是何时来的，也不知晓她往何处去，最初的人只以为，在冬日时他们可以靠砍伐这棵树来取暖，直到这棵树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了任何人都砍伐不了的程度，那时候他们才惊觉自己使用方式的错误，那时候它便用枝丫处比树下温暖而吸引了四处城池的边缘人物上去居住了。”

“宽度十丈，百丈，随着树木越长越快，严寒也越加严重，但是那时候还属于可以忍受的范围，等到一座城市都能置身之上后贤者们才发觉，这棵树的长大加速了严寒的速度，明明是灾难加重的元凶之一，但是为了人类的火种还是不得不依靠这东西，直到如今积重难返的程度，预言只说有千年的严寒，会冻死八成的人类，但是你脚下这个天堂将时间延长了十倍以上。”

“师傅，你想说什么。”

“毁掉它吧，毁掉它吧，当它将烈阳的温度全部容纳，让草木死去枯萎，即使需要种下另一棵，开始另一个轮回也好，这个世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拥有仙境和天堂只是必须将人间变成地狱，那么这样一个世界不要也罢。”

自己是一个孤儿，被老先生养大。

自己的父亲呢？不知道，这上面没有任何与自己有关系的东西，至少自己从没发现过。

那么，记忆中从未断去的严寒，幼时缺一短食的印象，自己是末雨之人吗？

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和与世界为敌又有什么分别，难怪师傅不敢胡乱述说他的想法。

任何东西的长成，也代表着其他东西的缺失，这大木已经太大了，理所当然是截取整个天下的东西才孕育成的，它阻碍被它遮蔽的东西长成，让下方出现严寒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如今的经历，其实早已有了预兆，只是那时的自己想的是，眼前这个叫做方玉晨的老头，是相让自己继承他的志向匡复汉室，没想到居然比那更严重。

但是，自己其实不用担心的，就算有着方法，两万年前估计就有贤者发现了这个秘密，树木幼小时都没被伐倒，什么时候又轮得到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来做成这件事。

“那么，该如何做呢？师傅。”

“允文，我知道你心中在想着蚍蜉撼树这样的话语，纵使我知道你不会忤逆我，会瞬着老夫制定的方向奔走，你本就没有什么目标，有我留给你的财富安稳过完这一生也很简单，只是，只是因为吾施于你的恩情而去做着那些我要你做的事，原本我也以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直到我发现了那个老东西的秘密。”

方玉晨，自己的师傅，满头白发更像道人的大儒，他脸上勾起奇怪的微笑闭上双眼。

这让许允文眉毛一抽，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浮上心头，他下意识望向了上方。

朝阳已经升起很久了，从那个看不见的大树冠中烧毁新长的树叶枝干回到被树冠分隔的另一个世界。

他知道那个所谓的老东西，和那个所谓的秘密，这早已不算什么秘密。

是那件事有了进展吗？

许允文心里想着那事望着云杉，如同通天阶梯的枝干向着天边延伸，因为足够远他能看着那些犹如山岳的物件有些往外有些往内枝叶繁茂，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