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抱歉!”
他这么说着,脸颊是微微红肿的颜色。
童息这个男人,即使前天经历过一次厮杀,或许其他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可至少前夜自己见到他时,他的脸依然还是白净的。
“我父母都不同意,即使有宗族的保护,我们那里也毕竟只是所谓的小宗族,既不是豪强也不是是世家,我终究放不下。”
“不要再找托词了,或许当初我那蛮横的祖父只是看你有天赋,强行将你拉入修行之道,可如今冯家已然在这几日与你结缘,动用家族的影响与关系帮你与那边说和关系,甚至已经帮你铺好了今后的路,你昨夜答应得好好的说要来帮祖父,现在你告诉我你放弃?”
话语刺痛如同冬日赤脚淌过溪流,将他说得哑口无言。
他本该守信的,在这条从小玩耍的小溪和那棵老木荚树边,羞恼如同一只蜷缩着的兔子将他的脸弄得通红。
可是,父亲的话依然在耳边晃荡,若是必须辜负一边,自己终究已然做出了选择。
“光明的前路,比你现在拥有的,更重要对吗?”
“余情,童某不是不知廉耻之人,等尽了孝道,这条命便交给你们驱使,只是如今,吾确实走不了。”
冯余情仔细看着这张慢慢熟悉的脸,闭上双眼,将被辜负的不满放下,直到表情慢慢平静,他才睁开眼。
到这里,他其实说不出什么话了,与其说是家族在未来失去一把利剑的失落,不如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得庆幸我们冯家也不是什么大世家,没那么多规矩,你若接受的他们的馈赠还敢用所谓孝道来搪塞他们,恐怕你那甘糖村三百多口人,鸡犬都活不一条。”
他不再说话,转过头往来时的路行去。
“你,这便要走了吗?至少来家中吃一顿便饭,家中我母亲已经杀了鸡来款待。”
“原本远来,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收不到报酬吃你一顿也能让自己好受些,只是我对你说好安排的前路确实是真的,你若不可能去应对了,那我必须去将首尾消除,那件事耽误不得。”
冯余情再次转过头,月白底色青云花纹书生服,在月色下透出一股平静的意味。
“这一次便是分别了。”
他右手拿着墨玉制成的长笛躬身,左掌合右拳行了一个礼。
这话语恭稳,却带着一股江湖气。
“山高路远。”
“后会有期!”
童息没有再送,顺着另一个方向退去。
余情行到村口绑马之处,一个介于中年和老年的男人正拿着些许草料喂着他那匹黑马。
“童伯,没想到你在这。”
来人背着身子没有回头,话语却传了过来。
“息儿受过你们许多恩惠,我还算力壮,本不该做恶人将他困在身边,可我信不过你们,信不过那头熊,更信不过你们世家的人。”
说着话,却没耽误他喂马,看这样子他显得十分娴熟,仿佛喂养过这些金贵的战马。
他不该只是个老农吗?
“我们冯家不是所谓的世家,家中男丁只有十几人,没有蓄养家奴佃户,只是雇佣了几个侍女和养着父亲当初当将军时为他受伤的亲兵而已。”
老人终于忙完手头的活,回过头。
“你们不是已经拥有了成为世家的所有力量吗?”
老人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情绪:“三代的积累,上有恶名远扬实力深不可测的猪面熊那老东西在那撑着,有着他你在江湖中只要不作死,看在他的情面上也没啥人会为难你,然后是你父亲冯无期,一生大战三次,每次都能生还,虽无大功手下士卒拿到的赏赐却是最丰厚的,即使如今只能呆在京城“扶阳城”,受他恩惠的手下将帅现今无一不是身居要职,与当今刚登基八个月的帝王赵瑜虽没有所谓从龙之功,登基前他们俩关系却十分好,加上你那几个经营酒楼当铺红火的叔叔,撑起一个新世家的底子绰绰有余。”
冯余情皱起眉头,几次想要打断,可往日某人的教导终究让他耐着性子听完,才带着满脸的疑问张口。
“你到底是谁?”
“你所见到的每一个人,不管老幼还是男女,他们的祖先都是所谓的胜利者,每一个人都至少流着那么一点所谓高贵者的血液,所以年轻人,在你该知道一些事的时候,你便会知道那些隐藏起来的故事。”
童会的面容有些模糊,声音里却没有一丝犹豫,坚硬得仿佛像是石头。
他不知何时将绑着的马绳解开了,顺手递向自己。
“看起来这不是你的老伙计,但至少这是个健壮的小家伙。”
他这么说着,脸上难得给了他一点笑容。
“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冯余情确实有些急了,也没再思考那些得不到结果的答案。
这一路坐着马车晃晃悠悠过来,如今他终于需要凭借那半吊子的马术赶场了。
他的目的地,可不是什么近处,从这往东经过二十多里地,到悬月城,再转西借着大道穿过春宵山,越过白狸河,一路穿山过林,近八十多里路直到行到景阳山,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童先生,后会有期!”
余情点头行礼,顺手接过马缰,他将笛子置在腰间,左脚踩在马镫上一个翻身上了马。
“我去了。”
他一夹马腹,黑马四蹄趟过小溪,,顺着小路往官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