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心，还没睡吗？”

因为信任度的缘故，哪怕请求了观主李玄心的帮助，将他几个修为高深的徒弟派来这里分几个轮次护卫，冯余情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便远离她，如今哪怕有着男女之防，他也时常守护在一边。

今日刚刚将她接来，她和我，都在等着父亲派来的精干人员来护持我们，到祖父那里去，所以他们还未到来的每一刻，都需要小心谨慎。

此时已是深夜，见这丫头依然亮着灯火，在窗口映出的剪影让人知晓，她还未沉睡，已经很久，很久，很久了！

他不得不推开两道大门，和这丫头谈谈心。

这丫头侧躺在床边的床栏上，看到人来才直起身子，脸颊上还有着浅浅的泪痕。

“余情叔，你说，心儿是不是很没心没肺，初见你时笑的那样的开心，连母亲被人逼死了这件事都忘了。”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在逗你笑的。”

“余情叔，将我往这里护送的叔伯们，死了几位？”

“我！”

冯余情刚开口，她便打断了他，声音显得很坚决：“我想知道，余情叔，你也不会喜欢一个连恩情都记不住的人吧？”

听到这里，余情沉默了，眼前这丫头终究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姑娘了。

“我知道，虽然不断有越过辖区而离去的人，但是总有几位我大概知晓，他们是发现了什么断后去了，以至于没有一位刺客站到过我的面前，可是死去的人终究是死了，我知道他们会有家族的抚恤，可是我不能就这样将他们的恩情当做理所当然。”

“可以了，我告诉你，有十一人受伤，四人死去，死去的人分别是王安民，祝少华和徐景田景空兄弟，等安顿下来你自己寻些金银，我亲自去送给他们的遗孤！”

护送之人共四十七位，三十九男八女，断后的都是男儿，杀敌十二人，死去四人！

“我不能亲自去送吗？”

“那些人不仅仅是父亲麾下的人，也是新皇的爪牙和耳目，漆心莫任性了，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这几句话颇为严厉，让小丫头低下头来，像是被训斥到畏惧了一样双手不知如何安放。

余情说完话后突然有些后悔，这样训斥一个失去庇护和母亲的孩子是在不够妥当，可终究是无法收回了他只好转过身轻声说。

“我话语严厉了些，我道歉，我们互相情绪都有些激动，等明日平静了后在细心谈谈吧。”

“别走。”

话刚说完便被她急声喊住，声音带着些许哭腔：“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再回头，豆粒大的泪珠已然在她的眼眶中抖动。

“不会的，你余情叔勉强算是个念旧的人，不会抛弃你。”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连爹爹都不对心儿好了，还要将娘亲送到京城给新皇赔罪，爹爹真的疯了，他还要派人抓走我，我不要，我不要。”

惊惶声中，她的头被掩进一个胸口，他微微半抱着她的头颅，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至少我在身旁，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月色依旧在窗台外照亮，四周却安静的有点过分，既没有兽类的吼叫，也没有鸟鸣，只有风声还在呼啸着吹着。

———

黄花观次日的阳光出奇的耀眼。

他来了，四年零八十九天，听着他的故事耳朵都快出了老茧。

他是天才，难道我就不是吗？

即使故意不去关注名为冯余情这个男人的讯息，作为近年来这黄花观最负盛名的天才，我宋泰难免就得拿来和这位比，然后就这样被那些师兄弟们的言语刺得鲜血淋淋，我只是忍着，只是忍着，他们只是在妒忌自己而已，就像我妒忌那个男人一样。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妒忌想要摆脱，才这样不关注他，自己作为天才本该受到所有人的妒忌或拥护，如今却如同一个戏子。

我承认，冯余情就是我的梦厄。

所以，我要去面对他，期望于解开自己的心魔。

叠起青色的道袍，将那身白色武服一点点包裹在自己身上，他仔细的像是在进行一种仪式，缓慢而又认真。

然后，将披散起来的头发绑起，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用力。

他不知道整齐自己的衣饰时自己露出的是什么表情，只是平举着自己的剑横在自己头前，那雪亮的银色映着他的眼睛，照见的是野心还是愤懑，他自己已经分不清了。

他长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那口浊气缓缓吐出。

左手拿出剑鞘熟练的将剑安置，他左手攥着剑走出房门，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遮挡，直到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亮。

走过鹅软石的小路，穿过不过短俏的小石桥，正殿缺云殿，素食堂安然阁，一个个或大气或笨拙或精巧的阁楼自他身边一一错过，直到人立在那片竹林中的镜花亭前。

昨日还沾满尘土的那身月白色书生服今日已然洗净穿在了他的身上，四周是几个功力十分深厚的师兄在四周护持，他端着茶坐在石凳石桌的边上轻饮，逍遥自在，还有个毛头丫头在边上给他捶背，他们低声说着什么，像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只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到此为止了。

“余情师兄，弟道号烛尘，听闻您万里而来此小住，近几日心思萌动，此次冒昧前来，只为与师兄讨教映证自己的修行。”

宋泰左手持剑双手作揖，措辞谨慎貌似恭敬，可说出的意味却算不上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