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阿宋夜摊(2)(2 / 2)

问她:那他为什么打你?

章程程理直气壮:都是酒这坏东西作祟,怪不得他!

他们说了这酒上了头,最好的男人变成最坏,当妈的都能把孩子给生吃活剥了。所以封一行是真心实意爱着我的,只是酒逼着他不爱我。他打我,打在我身上疼在他身上。他比我更煎熬,更不想活,绝望到‘灵魂’都撕裂。这都是他亲口说的,能有假?

封一行所有兄弟的媳妇都是这样,还能有假?

可同样是酒。

为什么隔壁又老又黑的宋家男人醉了酒完全不同?

一四十多岁的老爷们儿怎么有脸缠着老媳妇,小狗崽子似的蹭来蹭去,吵着要给她买房子买衣服,一副天底下好东西全部买给林雪春?

他怎么不抽不打?

他凭什么不煎熬不撕裂?

章程程想了很久很久,研究很久很久。

起初怀疑宋于秋不够爱林雪春,或者老夫老妻爱得不够深。她天天找机会偷看,去找他们不够相爱的证据,用来衬托她的爱情美满。

然后她发现了。

封一行绝不沾手家务,但宋于秋总是帮着媳妇收拾碗筷洗晒衣服,甚至自己刷鞋、三天两头被林雪春派出去跑腿;

封一行很少在家吃饭,但宋于秋在外头不管干什么,宁可挨饿到大半夜不在外面吃,回家来就着冷菜拌米饭;

封一行把家里的钱捏得死死,这个那个宝贝都不许她碰,说是太过麻烦不想她操劳。但宋于秋的家当全部捏在林雪春手里,平常身边不超过十块钱。动不动得朝婆娘伸手讨零花钱,他乐意,她也乐意,夫妻俩吵起架来都像年轻人打情骂俏,半个脏字都没人舍得先骂……

看过来看过去,看得满心酸苦不成活,章程程终于恍然大悟:林雪春是被爱着的,酒是被爱着的。原来天底下不被任何人爱的那个玩意儿是她!

封一行始终在骗她,酒在骗她。

连她自个儿都在骗自个儿,多贱!

这下好,美妙的谎言被戳破了。轮到她章程程真心实意的煎熬,撕裂。好多天不敢面对丈夫儿子,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如何在残酷的真实里活下去。直到今天——

骤然发现自己应该记恨的是咄咄逼人的林雪春,是惺惺作态的宋于秋,还有那个逢场作戏的夜晚。

“都是你们的错……呵呵呵。”

章程程浑身的伤痕,大大小小的青紫泛着血丝。她躺在冰凉的地上,游丝般的声音在屋里缭绕。

“林雪春……”

“宋于秋……”

“一对狗男女,绝不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绝不……!”

八点半,王君徐洁该回学校了。

摊子这边生意正红火,少说得张罗到十点钟收工。林雪春走不开,又不放心两个小姑娘独自走夜路,顺口挽留:“要不你们仨都住家里得了,房间有的是,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王君挠挠头:“浑身黏糊糊,得回去洗个澡。”

徐洁边啃冰淇淋边摇头,含糊道:“明早七点半要上课,本来我就起不来。住这儿还得回去宿舍拿课本,我保准沾床就倒,一睡不起。之后我被学校开除了,就没办法来玩咯。”

“小丫头懒骨头,真有脸说。”

林雪春笑骂一句,随手扯来路过的阿汀:“你今晚住家里?”

“课本忘了带回来了。”意思就是回学校。

林雪春努下巴:“多大点事,让徐洁给你捎。”

阿汀有点儿为难,王君看出来了,笑嘻嘻地凑上来:”雪春姨你是不知道,她学习用功着呢,课前预习课后复习一个不落。她们班接下来两天都是满课,来回路上半个小时都够她复习两门了。再说寝室没她,我跟徐洁铁定打得你死我活,你还是让她回宿舍吧。”

“啧,早晚学成个傻子。”

林雪春伸手戳一下她额头,松了口:“回学校归回学校,都先坐着。冬子一会儿就来,让他送你们到宿舍底下。”

“等不了啦雪春姨,再半个小时就关门了。”

“回去迟了会被宿管记名字扣学分的。”

“我们还得洗澡。”

吵吵闹闹烦死了,林雪春瞪眼:“让你们坐着就坐着!”

丫头们止了声,边上的陆珣疏忽开口:“我送她们回去就行了。”

林雪春笔一划,还没来得及拒绝,三个丫头已经欢天喜地的答应了。纷纷收拾东西要走,还给她挥手说再见。

“那我们走了。”

陆珣微颔首,林雪春不吃这套,从鼻子里哼出一口热气儿,代表她把他的鬼主意看得透透。

两个小丫头方才嚷嚷半天了,你小子不声不响做条影子,跟在阿汀屁股后头打转。这个当儿冒出来做好人,你送的究竟是她们还是她?

未来丈母娘的脑筋有时候不太好使,有时候非常的好使。陆珣淡然自若任她看着,脸不红心不跳,必要时候还能捻一捻菜单提醒她:别说方才了。

方才您老人家还硬生生抢了菜单,帮我拦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把我当成准女婿看。现在还作数吗?

林雪春看懂了,林雪春摆臭脸:“滚滚滚,少杵在这儿打扰我做生意,有多远滚多远。”

“走了。”

得了,你老江湖拍死在沙滩上了。

陆珣的背影在她看来都是得意洋洋的。

“臭小子,哪儿学来那么多招儿!”

她吃了个哑巴亏,败得不声不响。这会儿气得牙牙痒,眼角瞥见宋敬冬就吼:“你干嘛去了折腾这么半天?”

宋敬冬好无辜的摸摸鼻子:“我不洗碗么?”

开张营业第一天,对客流量存在严重的低估。摊子里人手大大的不足,备好的碗筷也是大大的不够。他这不就两头跑来跑去地送碗,顺手洗了两大盆碗,怎么又挨骂了?

他看看老父亲,老父亲给他一个眼神:你撞枪口上了,自求多福。

哦。

次次撞枪口的宋敬冬习惯成自然,伸手摸了半片西瓜,边张望着问:“阿汀她们呢?”

“走了!”

“回学校了?”

“废话。”

林雪春沉着气记账,记了五六行发现儿子还没动静,胳膊倚在柜子上看她记账呢。还伸手指:“这里算错了啊。”

她嘴角抽动:“你没事干?”

“我干完了啊。”

“没事干还不去送送她们?成天在我面前大猪小猪的死埋汰,你妹在你眼皮底下被拐走都不知道。还吃西瓜,不去送你妹回学校。”

老妈子火大到用铅笔戳人。

宋敬冬啃完西瓜擦擦嘴,笑眯眯道:“谁说我不去送了?送是当然要送的,不送白不送。我就是故意留下来看看您能忍多久嘛。”说完就跑,后头果然遥遥追上来一声:宋敬冬你今晚别想进家门。

诶嘿嘿。

做人还是主动讨打比较快乐。

他慢悠悠往前赶,正巧一伙人正在聊封家。

“他们家到底干嘛的?”

王君近来热衷于收集写作素材,对万事万物抱着细致的观察力。捏着下巴就说:“我老觉得那男的怪怪的。”

徐洁拆台:“你最近看谁都怪。”

“主要那男的自个儿提出二十倍赔偿,前头表现得特别好,很讲理。转眼七十五块钱打借条就腆脸贪一盘鸭?他家到底有钱还是没钱?”

“还算有钱。”

光头查过章程程,沿着线查到封家去。发现这是个极其好运的一户人家。

原本穷困潦倒朝不保夕,孩子生一个死一个,都是没有出生证明的黑户。小儿子难产去了医院,眼看着大笔医药费补不上了,凑巧北通出了‘新城新气象’的口号,同时出台拆迁补贴政策,给了他们家一大笔钱。

这么多年来封家夫妻捏着老本过日子,除了儿孙便舍不得多花半分钱。

隔壁邻居说封家最能耐的事儿就是酱油没了,活生生靠借用撑了大半年。如此吝啬到令人发指,自然没人肯跟他们家来往。老太太借无可借,这才拉长脸去杂货铺子买了一袋的酱油,还一路骂骂咧咧,指桑骂槐。

邻居还说了,封家儿子要是不酗酒,其实很不错。

封一行在北通第一、全国排得上号的钢铁厂做主管,工钱够够的,工作服都特别干净洋气。日后封家老本花完了,光靠他养活一大家子不成大问题。

“那不是我舅的厂子么?”

徐洁学着电视里的坏女人,神气在在地翘着兰花指:“宋千夏,只要你以后作业借我抄。我一个电话过去,立马让他丢饭碗信不信?”

陆珣丢给徐洁一个充满肃杀气的眼神,淡淡道:“我能让他丢饭碗,再吃上十年牢饭。“

你能吗?

挑衅的反问没说出来,都藏在他的尾音里了,傻子才听不出来哦。

好争强好胜一男的。

徐洁无语,王君抚额,阿汀默默地憋笑。

宋敬冬在后头听了半天,一手搭上陆珣的胳膊:“你可别动他。他要是丢了工作吃牢饭,那对娘俩不得回到章家来?到时候天天作妖,惹我妈生气,最倒霉的就是我。”

陆珣目不斜视,打掉他攀关系的手,别过脸去只看阿汀。身体力行地表示:你倒霉你的,与我无关。

总算体会到老妈子的窝火了。宋敬冬笑得狡诈:“第二倒霉是我爸,第三就轮到你。”

陆珣还是不看他,冷漠。

“我也觉得不要管他们吧。”阿汀慎重地想了想,觉得那家人气场古怪,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不能轻易在背后动手脚,不然被封家发现了,缠上来,非常的难解决。

陆珣低低应声。

兄妹俩明明是同样的意见,宋敬冬得到的是黑漆漆的后脑勺,小姑娘得到的是一个好。两相对比,简直是大型偏心现场。

当哥哥的笑容逐渐暗淡,王君则在一边乐得拍大腿:终于不是她单独受伤害了!真爽快!

动作太大,引得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王君深刻记得陆珣的记仇,一秒扯开话题:“陆小子你现在有钱有势,混得很不错嘛。”

“还行。”

“他很厉害的。”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阿汀抬头瞅瞅他,是在问他能不能说。

陆珣淡淡垂一下眼眸,表示应允。

阿汀这就眼睛亮亮地说起来:“他有办公室。”

“哇哦!”

“办公室很大,有两个冰箱。”

“哇哦!”

“有七个员工,就是今天来吃饭的客人。”

“哇哦!”

王君可配合了,一口一个哇哦。徐洁本来嫌她们幼稚,后来大约觉得自己没有互动太孤单,大声感叹起哇塞,非要跟王君比出个嗓门高低。

路上凉风习习。

小姑娘的侧脸朦胧,白嫩得如同奶脂。不知怎的就越说越欢喜,活像她自个儿做成了多么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时不时还转过来冲他笑,梨涡一闪一闪的。

陆珣被她笑得心软。

一大块的心脏都被肮脏污浊的人事物糟蹋透了,变得又黑又冷。只剩下心尖尖这点纯粹的地方,因为她而软得一塌糊涂,暖得毛毛绒绒。

不知不觉走到了宿舍楼底下。

这是依依不舍的圣地,王君敏锐地捕捉到不详预感,说声再见扭头就走,坚决不给自己一丁点受伤害的可能性。

“再见咯。”

徐洁也走,剩下阿汀左看右看,犹如千古以来的男人夹在老妈子与女朋友之间一样,她在哥哥和男朋友中间进退两难。

陆珣望向宋敬冬的视线很不善。

阿汀双手合掌作摆脱状,“能不能让我们说说话?”

老哥哥煞有介事地拨了拨刘海:“我背负着全家的使命来盯着你俩的,你们有什么话可以在我面前说,我保证不告密。”

陆珣:“快滚。”

阿汀:“就两分钟。”

老哥哥继续死皮赖脸,继续扯:“你们可以把我当成一颗高大伟岸的树,一根正直的电线杆,或者牺牲自我照亮他人的路灯。我都不在意。我用我的理想和人格发誓,不管你们说了多么肉麻的情话,多么煽情的告别语,我绝对绝对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只要你们不进行任何肢体上的过分接触,我就是一颗高大伟岸的树,一根正直……”

不进行肢体接触。

个屁。

宿舍关门在即,宿舍大姨虎视眈眈。四下左右都没人,唯独灯光边缭绕着细小的蚊虫,树木沙沙作响。

陆珣当机立断地抬起胳膊,一巴掌盖着宋敬冬的脸左转四十五度。手指挡着他的视线,同时低头亲上小姑娘的唇。

“后天有空。”

他说:“我来学校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猫:打群架我是mvp

陆:秀恩爱我是mvp

冬:论讨打我是mvp

碎碎念:章程程算是典型的可怜可恨反派角色,就不说她到底是先天性的表里不一,还是后天性被偏心被身心虐待导致的压抑了。我不觉得人天生性格是相同的,但觉得环境后天影响更大8。

这个角色我还挺喜欢的(不是性格也不是作用的喜欢,是表达上的喜欢!

一个是恶意:无缘无故能够因为自己窥探到的东西,对别人产生莫大的憎恨。写的时候发现有1点点东野圭吾《恶意》的那层意思,不过当然没有那本书来得深、震撼(安利!!

一个是家暴:在前面稍微表述了点,这里也有更加戏剧化表现她之前对丈夫的家暴的体谅。

因为我发现很多婚姻、恋爱关系中都有:他平时对我很好,只是偶尔会打我、拆我快递跟踪我等等。但他平时对我很好,而且很快会道歉的!我到底要不要给他机会?

就很多这种求助,我看得非常非常非常迷幻。

所以前面陆珣是家庭中母子关系的家暴,这里重新拎出夫妻关系的家暴来写了(反正是家短里长,就允许我任性点哈哈哈哈

章程程到现在还是怨恨别人,没有多去责怪丈夫。她的结局不会很好,以此表达我的态度:绝大多数情况下,家暴零容忍。尤其女性要果断,该分则分,别再惦记以前所谓的情分!清醒1点!家暴打死人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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