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叮”一声打开，外面站了个覃樱意想不到的人。</p>
女人看见她，喊道：“樱樱？你是樱樱！”</p>
反应过来确实是覃樱，女人欢喜上前，试图拉住她的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大姨。”</p>
覃樱避开她的手，喊了一声：“大姨。”</p>
“唉哟，听人说之前在菜市场看见你妈，我还不信，没想到你们娘俩儿真的回来了，这一来就遇见了你真是缘分。你家住哪一层啊，雅秀在家吗，我去找她叙叙旧。”</p>
覃樱说：“我妈身体不好，在休息，大姨改天再来吧。”</p>
孙丽梅感受到了覃樱的拒绝之意，不悦地说：“身体不好我刚好去陪陪她，我是她亲姐姐，还能害了她不成。”</p>
覃樱抱着双臂弯唇一笑：“大姨，你直说吧，我那表弟又闯了什么祸需要你借钱？”</p>
孙丽梅不悦的表情变得讪讪的。</p>
覃樱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孙丽梅是母亲的亲姐姐，她体态丰腴，两弯眉毛画得弯弯细细的，看起来风风火火。孙丽梅和孙雅秀两姐妹长得并不像，孙雅秀哪怕落魄了、老了，依然像一朵恬静温柔的花。</p>
“大姨，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和我妈负债累累帮不了你。你缺钱的话，为什么不找你的亲生女儿楚安宓？她现在是坞城数一数二的心理医生，比我们宽裕多了。”</p>
“楚安宓”几个字一说出来，孙丽梅咒骂一声：“那死丫头从来不管家里！”</p>
覃樱撩了撩耳发：“她会把你打出去，那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呢？”</p>
“你，你！我是你大姨。”</p>
“抱歉，覃樱没有大姨。”覃樱微笑着，对洒扫电梯的清洁阿姨说，“张阿姨，可以借一下你的拖把吗？”</p>
这些日子张阿姨和覃樱早已熟识，这姑娘漂亮又嘴甜，闻言毫不犹豫把拖把递给了覃樱。</p>
“你想做什么！”孙丽梅大惊失色。</p>
覃樱一扫把挥过去，不和她讲废话，有的人听不懂人话，只有用行动表明决心。</p>
“死丫头，覃樱你这个死丫头！眼里还有没有长……唉哟！”她狼狈躲避着拖把，冷不丁被覃樱一下打在小腿上，再不敢停留，一溜烟跑出小区。</p>
覃樱收起拖把，笑盈盈还给张阿姨：“麻烦您了。”</p>
“没事，没事。小樱，那个人她是来做什么的？”</p>
当然是来要钱吸血的。</p>
覃樱讨厌楚安宓，但她不得不承认，楚安宓摊上这么个妈很倒霉。六年前见到楚安宓，覃樱从来没想过，她是那位被人贩子拐走的表姐。楚安宓失踪时七岁，彼时覃樱才五岁，只懵懵懂懂知道大姨家丢了个女儿。</p>
孙丽梅寻了一个月无果遂放弃，更加紧张地看顾起自己小儿子。她育有一子一女，骨子里带着可笑的重男轻女思想，儿子出生后，就对大女儿不闻不问，因为她的疏忽，楚安宓被人贩子拐走。她还总劝覃樱的母亲再生一个，被孙雅秀委婉拒绝了。</p>
“小丫头片子能顶什么用，早晚得嫁出去，儿子才能留在身边养老。”</p>
孙雅秀笑笑：“我就喜欢女儿，贴心又可爱。时代变了，以后的孩子们都是婚后自己生活，儿子女儿没有差别。”</p>
孙丽梅撇撇嘴，在她来看，这是生不出儿子硬撑的场面话。想想自己儿子，她又得意起来。作为亲生母亲，她只寻找了楚安宓一个月，作为小姨的孙雅秀却暗地里寻找了楚安宓八年。</p>
有时候不得不说命运讽刺，孙丽梅弄丢的大女儿楚安宓成了出名的心理医生，被她如珠如宝宠大的儿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败家玩意。真要指着儿子养老，那玩意骨灰都能给她扬了。</p>
当初覃家风光时，孙丽梅隔三差五打秋风借钱、从来不还。出事以后，孙丽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生怕沾上关系还把覃母电话拉黑。真实演绎什么叫人情冷暖，墙倒众人推。</p>
现在覃樱回到坞城，又想贴上来？想得倒是很美，覃樱想，她妈妈心肠软，自己的心可不软。孙丽梅这种吸血蚂蟥，来一个打死一个，来两个打死一双。</p>
因着孙丽梅打岔，覃樱上班险些迟到。</p>
险险打完卡往里走，覃樱给同事们打招呼：“赵哥，陈姐，早上好。”</p>
“早上好。”他们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奇怪。</p>
走到自己办公位置，对面的李圆用鄙夷不屑地目光看向她，捂住唇和身边同伴窃窃私语，露出怪笑。</p>
这样浓重的恶意，覃樱想忽视都难，她右边的实习生田惠惠也很不自在。</p>
“早上买了烧麦，惠惠你吃吗？”</p>
田惠惠不敢看她的眼睛：“不吃。”</p>
被排挤的感觉很多人都经历过，他们用无形的冷暴力把人至于尴尬的境地。覃樱目光扫视一圈，所有对上自己目光的人都有异样。她猜到什么，不再主动找他们说话。</p>
若还是十九岁的自己，恐怕得不解又委屈，但现在的她不会。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好好上班就有工资拿，上班的目的是赚钱，同事关系处得好锦上添花，处不好不能强求。</p>
她神情平静地工作，没有半分局促不安。</p>
其他人见她这样，也渐渐觉得没意思。被排挤的人一点儿都没感觉，显得他们跟跳梁小丑似的。</p>
田惠惠率先忍不住，覃樱为人很好，这样对她良心实在过不去，小声说：“覃樱，他们在谣传你高中学历，没有大学毕业证，那样……进来的公司。”</p>
覃樱说：“我知道了，谢谢你。”</p>
“总之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辟谣，这个圈子本来就八卦，他们越说越过分，都往不好的方向猜了。”</p>
田惠惠也是实习生，敢给覃樱说这些话委实不易。至于“不好的方向”有多难听，覃樱大概能猜到。</p>
启明影视以前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已婚高管和员工之间的丑闻闹得全公司都知道。那以后内部纪律严明，一旦查处双方都会被开除。</p>
谁传的覃樱也能立刻猜到，她看一眼付梦菁，付梦菁挑衅一笑。</p>
覃樱也笑了笑。</p>
欺辱别人很好玩是吧？</p>
下午连林唯司也知道了，他脸色难看：“谁他妈传的！”</p>
覃樱路过，被他拉住：“走，去辟谣。”覃樱没有大学学历不假，这些年忙着照顾孙雅秀，也没能在法国拿到音乐学位，可她确实是靠超凡的实力进的公司，而不是传得难听的“靠睡上位”。</p>
“没用。”覃樱靠坐在办公桌上，说，“人言可畏，人们更倾向相信精彩绝伦的桃色绯闻。不解释在他们看来是默认，解释了就是强行辩解心虚。”</p>
“那就什么都不做，任由那群二百五造谣？”</p>
覃樱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唇上，摇摇头：“做了坏事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多疼。”</p>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很不好意思，她覃樱从踏进坞城第一天起，就是那个不要命的。</p>
她翻了翻手下的a4纸，是一首去年红遍网络的原创歌曲，演唱者蔚姚姚，作曲付梦菁。因为这首歌，付梦菁这一年在公司毫无作为，却也没人说她脾气差之外的闲话。</p>
但不巧，这首歌的曲调覃樱很耳熟，非常耳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