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来袭,无论是背青岭还是木墩城都疮痍满目,唯独伯山始终安稳,双方都有意避开伯山,就像国家改朝换代时各方都在为争夺王位而厮杀,那是所有人的目标,可风暴的中心往往都是平静的——山中客栈旁的那株神药就是风暴中央的王座。
蛤蟆婆婆抱着一方竹匾,正往空中抛撒山核桃碎,寻方蟆子们围在一起吃得正欢。
掌珠老人坐在檐下捧着杯热茶,打量那株火红枫树,也就个把月没见,它又茁壮了不少,光是树瘤就不比埋在根部的頔哥的坟包小。
“等这阴神木开花结果的那一天会更美。”蛤蟆婆婆喂完寻方蟆子,开始翻晒自己腌制的溪鱼,压根不管掌珠老人是不是觊觎宝贝的贼,各忙各的,反倒更像是过着寻常日子的老两口。
小山猴蹲在一旁,手搭在腰间的匕首上,目不斜视紧盯着掌珠老人,做足了看守者的本分,只是没扛住咸鱼的香味,小手一抓,就往嘴里塞了条,眼珠子却没挪动半点。
掌珠老人吹着水蒸气,对小山猴的敌对视而不见,懒懒道:“阴神木?听说过,还是头次见,可据说只生长在阴间冥土,是阴官死神的脊骨所化,这树种是哪儿来的?”
换成之前,蛤蟆婆婆自然不会坦诚相告,现在战火涂炭,也没了保守隐秘的心思,“是寻方蟆子。”
掌珠老人愣了愣,这才从火红枫木那儿挪开目光,望向那群吃饱喝足正徜徉在空中嬉戏的大蝌蚪们,认真审视半晌,愣是怎么看怎么寻常。
“寻方蟆子头顶的植物是随机生成的,在发芽前,谁也不知道会蕴养出怎样的宝贝,或许是空有观赏价值的梅兰竹菊,或许是嶙峋丑陋却又能救命的药材。”蛤蟆婆婆收拾好鱼干,又仔细擦净手,开始纳鞋底,似乎老人都是这样,明明到了该享福的年纪,却越老越闲不下来。
“是啊,见的多了就不得不承认,每个小家伙都不容小觑,多少藏着名为‘奇迹’的可能性。”掌珠老人看了眼坟包,似笑非笑又问了句,“那长出了这株阴神木的寻方蟆子的真身又躲在哪儿?”
蛤蟆婆婆低眉不言,事关伯山命脉,她自然不能都抖搂出去。
“呵,就知道你这老头没安好心!”
苦夏人未到声先来,蝈蝈将军高高跃起,稳稳落在山中客栈旁,苦夏虽年幼,可一副冷峻神情却叫人打心底觉得她是能扛起伯山大旗的。
“阴神木的果实本来就是留给景墨缘的,婆婆挺喜欢那孩子,这也是伯山公的决定。”蛤蟆婆婆忙打圆场。
掌珠老人抬起头,没想到伯山公竟如此大方。
苦夏哼了声,却不愿网开一面,带着哭腔怒斥道:“寿星西瓜虫一族的王死了,白仙一族的刺猬叔叔们死了,慈婶也死了,更别说木墩城那些普通百姓了,就连食萍之主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也放弃了复仇······掌珠老儿!你以分身蒙混,真身却守在树底下等果子吃,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不等蛤蟆婆婆再劝,苦夏又怒极生笑,道:“阴神木自然是宝贝,别说治好景墨缘魂魄上的绝症,就是复活亡者都有可能,可为何我伯山宁可世代雪藏阴神木?因为此事是遭天谴的!阴神木是吃死人长大的!要想结果,不吸收海量死气是行不通的!”
苦夏跳到地上,指着掌珠老人鼻子骂道:“你掌珠老儿,就是巴不得多死点人!巴不得战局乱些再乱些!”
掌珠老人面色微僵,直到茶水变冷,才抬头道:“你说的不错,老夫确实没安好心,但为了救墨缘,老夫不怕被万夫所指。”
“孩子,人活着总有难处,功利往往也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更何况直到最后,掌珠老人也没帮着贪狼对付木墩城。”蛤蟆婆婆安慰道。
“可问题是,我们的敌人还有十万大山!”苦夏使劲吸了吸鼻子,急得跳脚,“这十万大山里,我伯山跟背青岭虽排名靠前,可双拳难敌四手,那随贪狼而来的毒瘴里藏着的不止是脏佛、笑面虎这些妖怪,还有十万大山其它大妖的手笔,它们不至于跟贪狼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结盟,可也早已看不惯我们伯山,这些年来战死在晚颜关的大妖有多少?我们庇护人族,已是十万大山的眼中钉!”
“如今毒瘴被白仙婆婆驱散,大妖们也收回了魔爪,但贼心不死,否则木墩城的毒瘴也该散了!我们不能跟贪狼两败俱伤,要赢,而且不能是惨胜,必须是仍有余力的大胜!否则那群大妖绝对会卷土重来,露出毒瘴后的獠牙,形成不输于贪狼的第二波妖潮!”
蛤蟆婆婆面露难色,苦夏说的都是对的,只是让蛤蟆婆婆没想到的是,苦夏这孩子原来不知不觉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了,这么天真的孩子,又是什么时候悄悄长大懂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