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让方喻同也回去给陈爷爷写一封,一块寄回去。
她则没有直接乘马车回晏府,而是去街市买菜砍肉,打算做一顿好的庆祝一番。
没想到走了几步,却发现方喻同也没有回去,而是跟她一块下了马车。
“阿姐,我帮你提东西。”
“那陈爷爷的信……”
“不急这一天两天的。”方喻同嗓音清冽,漫不经心地说道,“殿试也就过几日的事儿了,等我中了状元,再一同寄信回去就是。”
阿桂失笑,睨他一眼,“你倒真敢说。刚中了会元呢,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阿姐,我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方喻同勾唇笑笑,站在她身边,身姿挺拔如竹。
阿桂一愣,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
无论他说什么,当时她都以为是笑话,可后来也确实都一一实现了。
阿桂望向方喻同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
却又见他眼中酝酿着坚定的笑意,朝她伸手道:“阿姐,若我连状元都中不了,又如何将咱爹从那重牢中救出来呢?”
熙攘闹市中,他不想让这些话被身旁那些来来往往的听见,所以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也并不是十分铿锵有力。
可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了阿桂的心尖尖儿上似的,震得她耳朵有些轰鸣,鼻尖涌上一股酸酸胀胀的感觉。
意识到他一直都在惦记着救她爹的事,放在心上,为之努力。
她眼眶微红,望着他一直停留在半空中的修长手掌,“小同,谢谢你。”
然后把他的手按了下去。
青天白日,大庭广众。
即便是亲姐弟,这么大了,也不好手牵手逛街吧。
更何况,他们不是亲姐弟。
“阿姐?”方喻同被摁下去的手掌很快又抬起来,朝她伸来。
阿桂面上一热,垂下眼睑,装作没有看到。
手心却悄悄握紧,起了一层濡湿。
不能牵就是不能牵。
他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脾气倔得不行……
“阿姐?”方喻同长臂伸过来,凑得更近,带着催促的压迫感实在不能让人忽视。
阿桂咬着唇瓣,细眉软眼都不自觉染上了一层无措彷徨,好像在做什么极难的决定。
直到最后,她绷紧下颚,抬手将鬓边的一缕长发挽到耳后,才做贼似的轻声道:“只能牵一下噢——”
她将指尖搭在方喻同的掌心里,似蜻蜓点水般,几个呼吸就收回来。
只是脸已经红得不像话,耳尖也像在滴血。
她看不到自己的脸有多红,只是垂眸敛息,感觉快要烧起来似的。
可方喻同却什么都没说,也装作没看到。
只是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却不戳破,颔首望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水光流转的琥珀色眼瞳,忽而笑起来。
阿桂不解地望着他,“你、你笑什么?”
方喻同也装作不解地问道:“阿姐,你刚刚在做什么?”
“不是你要——”阿桂美眸里顿时泛出更深的疑惑,“你伸手是做什么?”
“是要帮你提鱼啊。”方喻同笑容盛极,嗓音清冽,“阿姐,你这一天天的,究竟在想什么呢?”
“阿姐真有趣啊。”
方喻同如是评判着,弯腰伸手接过呆如木鸡的阿桂的手上的鱼。
转身走在前面。
背影修长清隽,挺拔如竹,似那天上清风明月,干净明朗得不像话。
对比起来,阿桂羞愧地垂眸,正巧望见身侧一条水渠,里面淌着快要干涸的水流。
她觉得自个儿就像这地上的沟渠,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简直……太不可理喻。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还以为有趣。
若是他知道……若是他知道她那些不可言说的想法,一定会将她视为洪水猛兽,再也不认她这个阿姐了吧。
阿桂吓了一跳,摇摇脑袋,快步追上方喻同的身影。
她什么都没想,他就是和她血浓于水的阿弟。
仅此而已。
……
为了庆祝方喻同高中会元,阿桂的小院里挤得都快坐不下。
其实也没多少人,只是晏芷怡一家还有林常来了而已,可能是因为阿桂住的院子太小,才显得格外逼仄。
连晏廷都有些不好意思,说要给阿桂换一间院子。
阿桂却推说不用,晏家已经对她格外照顾,她要求不高,这院子住她一个绰绰有余。
说来倒是有趣,晏廷只听晏芷怡说阿桂做的饭菜有多好吃,把他馋得紧,所以阿桂才把菜提回来,他就眼巴巴来小院里等着了,还问有什么能帮忙的。
阿桂哪里敢要他帮忙,自然只能请他坐着,还让本要来小厨房帮忙的方喻同陪晏廷坐着。
方喻同倒好,他直接让晏廷搬了条小板凳在小厨房的门口坐着,然后他自个儿继续在小厨房里帮忙添柴烧火,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说着话。
晏廷坐在小矮凳上,一点儿架子都没有,颇为得趣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又撑着下巴望天道:“老夫还是小时候坐过这样的小凳,如今想来,岁月如白驹过隙,真是半点不饶人呐。”
方喻同用烧火棍扒拉着炉膛里的柴火,轻笑道:“老师,你要不进来烧烧火?你出身书香门第,只怕是从来没烧过火吧?”
“小同!”还没等晏廷答应,阿桂就轻斥了一声,“不许这样对晏大人,你快请他去院子里坐着喝茶去。坐在这小厨房门口你也不嫌寒碜了晏大人!”
方喻同却无谓地撇撇嘴,反而压低声音道:“那不行,我要是走了,你一人又要洗菜切菜,还要添火烧饭的,多累啊?我看还是把他骗来烧火,然后我帮你淘洗这些食材,如何?”
听得一清二楚的晏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