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多做好事,多放生。不求大富大贵,但做个善良、正直的人。”
“我知道。”
“外婆有你,爷爷有你奶奶,你有你的国与使命,未来还会有妻子、孩子。可你妈不能没有我,你也清楚,她一天不见我都睡不着觉。”周回弹了弹烟身,轻吸一口,声音低沉下来,“那边路黑,她一个人怎么走。”
“爸”周何山哽咽,“你什么意思”
“你爸既不孝,也不负责任。但这些跟你母亲比,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求你能理解,只希望别恨我自私地把所有担子交给你。”
“爸。”
“我的儿子,我了解,也放心。”周回揽住周何山的肩,“跟他们说,我带你妈世界旅行去了,不要打扰我们。”他看着前面的小湖,眼里带着笑意,“天气开始暖了,叫人来把这湖填上,种上芍药,多种点,你妈喜欢那花。”
“好。”
“会煮面吧你妈好像教过你。”
“会。”
“去煮碗面给我。”
“好。”
周何山隐约能感受到父亲的意思,一直心不在焉地盯着锅里的沸水。盐放多了,他舀出些水来,又倒上点清水,盛好了给周回端过去。
外头没人。
客厅没人。
到处都没人。
最终,周何山在卧室床头插着干花的花瓶旁看到一张纸,上头写着一行字,字迹潦草,极显仓促。
你妈爱吃荔枝,逢年过节烧点过来
指尖颤抖着,滚烫的面汤流了满手,周何山快步冲出去,“爸”
“妈”
他想起父亲的话,往湖边去,怔愣片刻,忽然跪了下去。
湖面上飘着一条红围巾。
它平静的,
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周回从未想过,季潼死后居然是谢迟的模样。
她是笑着迎接他的。
他们没有在山里逗留太久,周回带她去了趟十一殿。换了副面孔,老同事们不认得他,周回与守门的阴差周旋许久,方才相认放行。
江公一见周回,先是一愣,后又掐指一算,“你怎么来了应该还有两年才是。”
“想你了,提前来看你。”
谢迟微笑与江公点头打招呼:“江公,久闻大名。”
江公看他身后的女鬼,立马懂了,“少拿我当幌子。”
“我来是感谢你,给我重新”
江公没给他煽情的机会,直接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别跟我客套,感谢的话就回来继续做事。”
“我来也是为这事,我是来辞官的。”
江公哼笑道:“替你瞒了三十八年,一来就六亲不认。”
“就算回来我也用不了白鞭了。”周回张开手臂,“你看。”
江公轻嗅了一口气,无比纯净的灵魂,他居然被净化的半分戾气都没了。
周回放下手,“我也没办法。”
江公抹着胡须叹息,“罢了,你走吧,要你也无用了,有空回来看看我。”
“一定。”周回与谢迟同给他鞠了个躬。
等他们离开,江公放出白鞭,瞧上一会,摇着头笑起来,“看来得重新给你找个主人了。”
生时没去过的地方,死后全去了遍,他们飘在上空看着祖国大地,自由地在云间穿梭,逍遥了数十年。
途径广西,谢迟忽被一女声叫住。
“晚之姐”
她以为听错了,毕竟能叫这个名字的人死的死、投胎的投胎。
正要离开,两道鬼影闪落在面前。
孟沅瞪圆了眼看着她,“真的是你晚之姐”
谢迟被她扑的差点散了魂,往她身后看去,居然是薛丁清。
周回轻挑眉梢,瞧着孟沅,“还是这么莽撞。”
孟沅打量这男鬼,“你谁啊”
“我还能是谁”
这语气
“哥”孟沅松开谢迟,“是你吗哥”
“不然呢”
“啊啊啊啊哥”孟沅大叫一声,扑到他身上,“哥我想死你了我找了你好多年,实在是找不到就放弃了你居然又这么早死了”
“”
另一边,薛丁清与谢迟寒暄着。
“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是。”
“不过你不是转世了,为什么还是前世模样”
“说来话长。”
他朝谢迟伸过手来,立马被周回挡住,薛丁清无语地看向他,“你要不要这样一百多年过去了,我只把她当朋友,老朋友”
谢迟主动伸手,“老朋友。”
孟沅这些年一直跟着薛丁清,两人也算黄昏恋。薛丁清本要入十一殿受罚,一直舍不得这个牙尖嘴利的老鬼,入狱的事一直拖着,不过近几年来抓他的阴差少了许多,两鬼过得也还算安生。
老友相聚,有说不完的话。
提及李长盛,薛丁清警觉一番,“怎么又来个姓李的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我跟他没关系啦就是一个小战友抗日英雄人家后来活到九十多岁呢有六个孩子”
“你给我说清楚,都还有谁。”
“没谁了”
他两吵闹了一路,回过神来,谢迟与周回已经没影了。
途径老家,谢迟趴在周回背上,扯他的耳朵,“你去托个梦让儿子给我们送两匹马来。”
“你怎么不托”
“这种不要脸的事还是你来比较好。”
“老东西。”
谢迟不悦,手下用力,“说谁老东西”
“你啊,老太婆。”
“我现在可是二十七岁的模样,二十七岁哦。”谢迟从他背上下来,傲娇地飘着转了两圈,“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吧,年轻貌美。”
周回看她这嘚瑟样,失笑起来,“是是是,漂亮老太婆,我们下面去哪”
“你先把马要来,然后嘛再说。”
“好”
谢迟孤魂百年,借人身多活五十载,本就不在阴册,死后仍为野鬼,周回陪她永生在外漂泊,不进阴司,不入轮回。
他们当永远自由、永远相伴。
不死不灭,不老不倦。
“阿吱。”
“阿吱”
“快点。”
“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感谢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