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发出一声喟叹,十来岁的年纪,身形早已褪去婴儿肥,变得清瘦修长,俊俏的程度亦如当年那个汴京第一公子。
也不枉他之前对着铜镜,期盼自己变瘦的心愿。
廊道的一端,阿栎和檀儿跑过来,搂住兄长的左右手臂,“大哥,爹爹何时起来?”
阿笙苦笑,“爹爹每次休沐都这样,还要看娘亲何时赶他出来。”
阿栎歪在阿笙肩头,吃着手里的果子,“我要是娘亲,真的受不了爹爹了,太粘人了。”
“咯吱。”
房门被拉开,一身华服的陆喻舟款款走出来,似笑非笑地盯着阿栎,“吾儿适才说了什么?”
阿栎嬉笑一声,跳下美人靠,头也不回地跑开,生怕老爹“报复”他。
阿笙抽回被檀儿挽着的手,规规矩矩给陆喻舟行了一个礼,“爹爹,时辰不早了,该用膳了,今日申时还要入宫与众人蹴鞠。”
自己的长子乖巧懂事,陆喻舟淡笑着揉揉他的头,“在家中,不必这样。”
入私塾后,阿笙功课进步极快,很快从同辈中脱颖而出,成为翘楚,是以,他的同窗年纪又都稍稍大些,与他们相处,自然变得稳重许多。
可在爹娘面前,从来不需要这样啊。
阿笙腼腆一笑,“嗯”了一声。
陆喻舟拍拍他的后背,带他们去往膳堂,并吩咐厨娘为宝珊另备一份饭菜。
檀儿不懂娘亲为何一到休沐日就不与他们同桌用膳,不禁问出心中所疑。
陆喻舟抿口热汤,岔开话题,“为父傍晚回府,会检查你和阿栎的功课,你们好好准备一下。”
檀儿“啊”了一声,语调上扬,扁嘴看向低头干饭的阿栎。
阿栎抬起头,抹了一把嘴,露出一抹黠笑,显然,他早就预料到爹爹今日会检查他的功课了。
用膳后,檀儿赶忙回去用功,小小的娃子对着课本一目十行,记忆力超群,没一会儿就把陆喻舟安排的功课掌握了。
她哼着小曲跑去缃国公的院子,跟爷爷下棋去了。
宝珊起来时,府中和乐融融,她微微一笑,捶着腰肢去往膳堂。
此时的宫里,帝后与众臣子坐在看棚内,观摩着一场蹴鞠。
小太子站在慕夭身边,攥着小拳头替场上的选手助威。
慕夭搂过儿子,问道:“等一会儿回去,娘也教你蹴鞠。”
小太子咧嘴笑,默默记下这句话。
入夜,慕夭带着儿子在寝宫的庭院内练习蹴鞠,母子俩欢声笑语,吸引了枝头的麻雀。
赵祎过来时,见妻儿踢得认真,没有去打扰,安静站在月亮门旁,眼底带着笑意。
小太子踢累了,抹了一下额头,才发现自己的爹爹过来了。
“父皇!”
他跑过去,扑进赵祎怀里。
赵祎抱起他,走向慕夭,拿出锦帕替她擦拭额头。
慕夭扬扬下巴,“咱们儿子有天赋,等他再大一点儿,就可以跟那些小公子组队比试了。”
赵祎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拿主意。”
慕夭努努鼻子,“还是看儿子喜不喜欢。”
“好。”赵祎单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握住妻子的手,一家人回到寝殿内。
宫人抱着小太子去沐浴,赵祎则拥着慕夭站在窗前,欣赏大雪压枝的美景。
慕夭倚在他怀里,望着天边,弯唇道:“改日,咱们请陆子均和宝珊进宫吃顿酒吧。”
赵祎弯腰靠在她肩头,“依你。”
慕夭侧眸,看向男人纤长的睫毛,抬手拨弄两下,“相公真好。”
赵祎垂眸笑了下,收紧了手臂。
宫里虽冷寂,但此生有她相伴,足矣。
缃国公府,书房。
一盏烛灯旁,陆喻舟执笔书写,坐姿笔挺,表情肃穆。在公事上,他从来都是最严厉的宰相,不徇私舞弊,不怠惰因循,兢兢业业的让宝珊既佩服又心疼。
替他揉捏完肩颈,宝珊搂住他脖子,“别太操劳,早点回房。”
陆喻舟拍拍她手腕,“好,你先睡,别等我。”
替他披上氅衣,宝珊吻了一下他的侧额,迈着莲步离开。
偶一抬眸,刚好瞧见妻子关门的动作,陆喻舟莞尔,拿起笔继续处理公牍。
等他吹灭书房的烛火,推开门扉时,发现皓月下站着一名女子,姱容绝丽,亦如初见时美好。
他走过去,倚在妻子身上。
宝珊支撑着他重量,心中欢喜,只有在她面前,才能看见这个男人最真实的样子。
她的丈夫并非无坚不摧,有软肋,亦有弱点,但这样的他在她眼里才最真实。夜风徐徐,萦绕在他们周身。深夜里的这个拥抱,熨帖着彼此的心。
珊儿,今生有幸相识。
陆喻舟说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