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可知我这个身体的来历?他就是百年前因修炼禁术被人冰封在冰壁里面的巫师晏秦,而冰封他的人正是舒曼。试问,你这个舒曼见了我这个百年前的宿敌,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太奇怪了吗?”
“是这样么?倒是我疏忽了。”鸣兮把目光转向玄微,问道:“那你是怎样看透我的?”
玄微道:“正如你所说,舒曼是个鞠躬尽瘁的忠臣,功名在他眼中不过如浮云一般,而你这个舒曼却要寡人向你承诺,等摆平予由一干作乱分子后,要封你个亲王。哼哼,想是你觉得我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而我又无子嗣,届时必由你这个亲王继承大统。可惜啊,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鸣兮深为一愣,突然仰天长笑:“十年苦难修行,半生颠沛流离,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哈哈……”笑声转成哭腔,“你们又可知我的来历,我本是玄氏一族第十五代,跟你玄微同宗同辈,从小我就灵力超群,深为你母所惧所妒,只因我是庶出,母亲又出身寒微,朝中并无重大倚靠,轻易便被你母陷害,遭发配边疆之厄,我忍辱负重,苟延残喘,终于在桫椤国学得一身巫蛊之术,没想到棋错一着……终究与帝位无缘……呜呜……哈哈……”狂喷几口鲜血,终于倒地不起。
予由望了一眼玄微手中的花盆,不屑地说道:“没想到你还是动用了五灵水玉,你可知五灵水玉如果用于个人的私欲,就会被污染,继而会转变成另一种魔器,届时带给人间的就只有灾难,对于宿主本人,也是永生永世的桎梏和诅咒。”
玄微笑道:“对于我们大叶芝国的国宝,我又怎会不比你清楚?只是……为了活着,我也管不了那么多。我为世人搏命,世人却竞相负我,就算我玄微慷慨一死,又有几人会感恩戴德,我又何必再做这等傻瓜一样的良善君子?”
予由喝道:“借口!你敢说你何时开始将五灵水玉种入湫泥之中,运行这乾坤逆转之术吗?”
玄微道:“哈哈……一个人想要活着又有什么错,你阿瑜还不是为了活着,而强占了人家巫师的身体么?我又有何不敢承认,就从我知道自己的病将无药可救的时候,我就开始种植五灵水玉了,每天还以处女的纯阴之血浇灌它,使其灵力大大增强,等的就是今天。”
“啪!”倾容的手掌重重的掴在玄微苍白没有生气的脸上,“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玄微挨着一巴掌似乎没什么反应,目光始终不离予由:“看来,我们是到了该要做个了结的时候了。”
予由应道:“没错。”
这时,门外有士兵来报:“敌军已将我蜃城包围,主力兵正在攻打北面正门,我军抵挡艰难。”
“知道了。”玄微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却始终没有发号施令的意思,那士兵以为他另藏王牌,径自退了出去。
大堂之内,充满了肃杀之气。一青一紫两道光圈分别在玄微和予由二人的脚下激荡开来,渐渐地形成一块带有齿边的薄幕,将二人层层包裹,就像是两朵鲜丽多瓣的芍药在争奇斗艳,又像是两只愤怒的披甲兽,浑身尖刺戟张,跃跃欲试。
倾容在一旁急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开战?”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想要以纤纤羸弱之躯,硬挺这二人疯狂的拼斗。可还在离二人不到一尺的地方,便有一阵强大的劲力袭来,倾容的身子就像一片树叶似的被飓风卷上半空,以俯瞰之视角看到洛玄二人之间的两道灵力正在互相抵触,一边化作青龙,一边化作紫鼍,时而卷绞相融,时而疯狂吞噬,激烈碰撞之间,玄光迸发,穿过塔顶,直上云霄。倾容一阵目眩神驰之后,身体依旧虚浮,竟然不知身在何时何地,只觉越飞越高,俯瞰之时,塔顶亦在眼下。突然,一声闷炸传来,一道蓝色的光束冲入天际,苍穹似乎被这冲天一柱所捅破,顿时滚滚天河下泄,来势凶猛,似无尽时。再看炎之蜃城,敌军已经攻破三道城门,纷纷涌入城中,蜃城子民顽强抵抗,厮杀激烈,但两方均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河之水吓得不知所措,痴愣一阵之后,仓忙往城外奔逃。这时,整个蜃城的地表也开始耸动,从蜃城的边缘出现断裂,像是在数十丈的地下有块强力磁石,吸引着蜃城不断下陷,连一向温和的城外碧湖也开始往下陷的地坑中倒泄,配合着天洪给以这些或良善或贪婪或邪恶或敬畏的人类最残酷的洗礼。哭声,喊声,叫天声,救命声,回荡天地,震慑神明,但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后,一切都归于寂静了,仿佛又回到了远古那个最寂寞的时代。
第十章尾声
当倾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置身流罗城的封禅台上,干戈已经止息,战乱已是昨日的事情。在她身边的是半卧棉塌而且安然无恙的玄微和一批脸色阴沉的亲卫兵,在她面前不远处,被五花大绑于石柱而且血肉模糊的正是阿瑜。
倾容的意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昨日那惨绝人寰的经历片段般在她脑中一遍遍回放起来,原来都是真的:玄微为了胜利,竟然不惜以一城之性命与敌人同归于尽,整整三十万人溺死洪水之中,长埋于地下。
“他的肉身毁坏殆尽,可元神始终不灭,这样无疑是增加自己的苦痛,你去劝劝他吧!”玄微无力地对倾容说道,语气中透露着极度的疲惫与虚弱,为了这一战,他实则也油尽灯枯了,哪怕是作为觉醒的五灵水玉的宿主都好,下场也不过是被灵玉吸尽元灵,最后灰飞烟灭。
看着玄微苍薄的如同一张白纸的脸孔,真是说不出可憎而又可怜,倾容摇摇头,默然道:“这都是为什么,为什么呀?”她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到予由的身边。此时的他,除了两颗眼珠依然炯炯有神,其他地方已毁坏得没有人形,更无法想象,他到底受过怎样的极刑,而为何依然能够保持如此清醒的意识。
倾容再次领略到那种宛如刀绞的心痛,但她强忍住,没让自己的一滴心疼之泪坠落下来。
只听玄微在她身后说道:“我以后,在我有生之年都会好好待你……,请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倾容笑了笑,捧住予由丑陋不堪的面颊,定定地望着他的双眼说道:“你都听到了,他说以后都会对我好,你安心啦!”
予由点点头,终于盍上了双眼。
玄微惨然一笑,道:“他终于死了,好强的意志,却抵不过你一句话。”
他向倾容招招手,“你过来吧,扶我去休息!”
倾容往后倒退几步,脚跟已触到封禅台的边缘,玄微大叫一声:“小心”,惊得站起身来,旁边的侍卫也纷纷往这边抢来。倾容的眼泪簌簌而落:“来不及了。”她望了望脚下的雾海,冷风已经吹得她面目生疼,“听说薇暝山下是没有底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倒想下去看看。”
纵身一跃,跌入万丈悬崖……
“阿瑜!你记住终是你欠我一段情,下辈子再遇上,你一定要记得我,一定要先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