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平时从没人收拾，地上被踩得一塌糊涂，水里浸泡着几个看不出颜色的塑料袋，楼梯拐角倒是放着个蓝色的溅满污点的垃圾桶，只是住客大概很随意，袋子不封口，厨余被温度一蒸，散发着古怪的酸臭。 </p>
莫北看不清路面踢到一块鱼骨头，污水沾湿了大拇指，黑黑的一点，配合着周围的味道，她觉着胳膊上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p>
楼里很安静，大部分人都睡了。 </p>
然而两人刚走过往三楼的转角，就听见了一阵笑。 </p>
它出自被烟酒浸润多年败坏的沙哑声带，却透露着诡异天真的兴奋与投入。 </p>
和刘清明自虐时如出一辙。 </p>
两人两三节一步往上跑，唐颂先一步来到门前，侧过身准备撞门，不想门先啪嗒一声开了。 </p>
唐颂差点扑空，匆忙间回头看了莫北一眼，她挑了下眉。 </p>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潮湿腐败的气味，是布料很久不洗，墙角堆的灰受了潮要长出菌子的味道，同时，还有股血腥气。 </p>
莫北跟在后面，先嗅到了味道，舌尖下意识顶了下牙根。 </p>
房里的人姿势和刘清明一样，背靠着床坐在地上，在不远处架着手机，连着电线。 </p>
这是刘清明体格完全相反的男人，精瘦，甚至干枯，像是只有一层皮包着骨骼，脸上几乎能看出整个颅骨的轮廓，肤色是不正常的蜡黄，像是一块被风干的鸭。 </p>
他一边笑一边用刀子划开皮肤，血液不断从伤口里涌出来，流到地上。 </p>
唐颂上前按住他要继续下刀的手，好在这人瘦弱，轻易就夺下了刀子。 </p>
他也不挣扎，只是继续做着动作，随着他的动作，皮肤上出现一条条伤口，血珠迸溅。 </p>
“莫北！”唐颂叫了一声，伸手扯过床单把男人的手捆在背后。 </p>
“她不在。”莫北看了一圈，发现房间里赵媛媛留下的痕迹不如刘清明那么多。 </p>
“他还在被割伤。”即使捆住了双手，男人也没有停止被伤害，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失血过多死。 </p>
伤口随着笑声不断出现，血渐渐在地板上形成一滩流进地砖的缝隙里。 </p>
唐颂盯着男人的脸。 </p>
他们都在笑。 </p>
是不是那个时候，赵媛媛听见的也是这样的笑？ </p>
他扯过床头一条起了腻的湿毛巾塞进男人嘴里，塞得太用力，男人喉结滚动，干呕了两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p>
唐颂掀开他的衣服，没有新的伤口再出现了。 </p>
他松了口气。 </p>
没有了笑声，房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p>
唐颂站起身，发现莫北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外。 </p>
“怎么……”他刚要问，就看见莫北抬起手，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一根指尖，她往后退了一步。 </p>
突然半掩的房门嘭得被东西用力撞开，莫北一把抄起墙边的扫把猛挥过去，唐颂只听到一声闷响，空心的杆从中折断了。 </p>
房间中央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于此同时房门猛得关上，窗户也凭空落了锁。 </p>
唐颂忙将莫北扯到身后，从腰后掏出枪，眼前突然花了一下，一片肉色从眼前略过，他听到莫北吸了口凉气，挣开了自己的手，拽着他的衣角往后拉。 </p>
床头柜突然飞起来砸向墙角，却落空砸在墙上，里面七七八八的东西撒了一地。 </p>
“在哪儿？”唐颂拉开保险栓，他看不见又听不见。 </p>
房间里实在没什么可以作为攻击的东西，莫北藏在衣服下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地上的刀弹射出去，呛得一声嵌进墙里，趁着空档，把衣袖一拉包住手掌握住唐颂的手腕指向房间右前方。 </p>
某些比体温更有穿透力的东西从衣服里传递到他手上，唐颂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趴在墙角的女人。 </p>
她没有衣服，四肢伏地，身上不断往下滴着泥水，黑沉沉的湿发遮蔽了面庞，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 </p>
唐颂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我看见了。” </p>
莫北诧异地看向他。 </p>
他慢慢调整姿势：“你别松手，到我后面去。” </p>
唐颂不单看见了赵媛媛，房间四周的墙壁上还有一层黑色的雾气，慢慢的朝着赵媛媛蠕动，她似乎很忌惮这些东西，被逼着慢慢往房间中央挪。 </p>
他的枪上同样缠绕着这些雾气。 </p>
唐颂带着莫北往门的方向走了一步，低声对她说：“如果我没有办法制伏她，你抓紧时间跑。” </p>
“我一放手你就看不见了，制伏个屁，”她短促地笑了声，“用不着怕她。” </p>
唐颂第一次听到她笑，笑声里有年轻人的肆意张狂，却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p>
莫北说是用不着怕，可那些黑色的雾气只是逼迫赵媛媛离开墙角然后包裹住整个房间，却没有碰到她，唐颂因此不敢贸然开枪，双方对峙僵持着。 </p>
莫北站了会儿，突然说：“你别动，我过去看看。” </p>
她刚要松手，赵媛媛忽然蹦了起来，冲向窗户一头撞碎玻璃跳了出去。 </p>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两人都是始料未及，周围领居被吵醒了几个，骂骂咧咧的。 </p>
莫北捂着嘴剧烈地咳起来，唐颂也顾不上去看外面，反正也看不见。 </p>
“没事吧？”他想伸手去扶一把，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p>
“没事，”莫北清了下嗓子，咳得太猛，眼角都红了，“怪恶心的。” </p>
他没听清：“什么？” </p>
莫北却没打算多说，只是摇摇头：“不好解释。” </p>
她捂着肚子，总觉着嘴里不舒服，能咂摸出个不太干净的味道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