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爬到床上拉起蚊帐穿好衣服，莫北擦好了头，她头发短，随便擦了个半干，顶着一头短短的碎发在阳台洗衣服。 </p>
莫北把衣服泡在水里，撑着水池边深吸了口气，束胸穿了一天，这会儿脱了肋骨轻飘飘的有些不习惯。 </p>
水池上面的墙上有面镜子，她弯腰洗衣服时正对着脸，视线难免会对上，快一个月了，头发长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剃太短了，这回长出来的头发茬格外硬，支棱着像只炸毛的鸡。 </p>
镜子里的人皱着眉烦躁地啧了声，低下头洗衣服。 </p>
有道视线一直粘在自己身上，从在楼下见到王悦起莫北就感受到了这份过分的关注，她不知道对方惊慌的原因，又怕刺激到她，索性沉默着。 </p>
因为有人在的缘故，那些让人不安的窥视感没有再出现，王悦夜里噩梦惊醒过几次，除了空调的嗡嗡声一切都很平静。 </p>
第二天起来时莫北已经不在了，阳台迎进了一地阳光，空气中充满干燥温暖的气息。 </p>
久违的太阳驱散了前夜里的阴冷，她洗了把脸扶着栏杆往下看。食堂就在对面，虽然周末没什么人，却也有个小窗口开放着。 </p>
她不敢独自出去，也不知道莫北什么时候回来，正这么想着，莫北就从树林边的小道穿了出来，慢悠悠地往回走。 </p>
她叫了一声，莫北抬起头，王悦看不见她的表情，自动脑补了她一贯冷冰冰的样子，有些心虚：“你……你吃早饭了吗？” </p>
莫北站了会儿，转头走向食堂。 </p>
因为是周末她就多跑了会儿，快八点了，食堂里没什么人，东西却还挺丰富。莫北摸不准王悦是否忌口，保险起见买了两笼小笼包两杯豆浆。 </p>
宿舍楼里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落差让人很不适。 </p>
角落阴影里有些东西探头探脑，莫北听见耳后有个古怪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小笼包啊，二食堂的小笼包最好吃了，让我来闻一口……” </p>
那声音细细小小的，像被扯着口的气球正在往外漏气的滋滋声。 </p>
莫北把手里的袋子提高，两阶一步跑上了楼。 </p>
身后的声音略有些遗憾：“小气……” </p>
莫北进门时王悦正在洗衣服，她分了份早餐放在王悦桌上，抽纸擦脸上的汗。 </p>
二食堂的小笼包是好吃，皮薄馅大，咬开还得先吸一口汤汁，然后是一大团馅儿，里头混着马蹄丁，中和了肉馅的油腻又添了些清甜脆口。 </p>
因为周末没人的缘故东西分量备得都少，豆浆也比平时的要浓稠。 </p>
莫北被烫到了舌头，这会儿不敢吃太急，夹着一个吹气。余光瞥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飘进了宿舍，冲着王悦的桌子去了。 </p>
“好香啊……” </p>
那是团黑烟形成的漩涡，脸盆点儿大，莫北转过身时正看见一只残缺不全的手，手指折了一大半，四向扭曲着，慢慢伸向那袋小笼包。 </p>
居然跟过来了…… </p>
眼看着那手就要碰到小笼包，莫北咳了一声，漩涡瞬时散开不见了。 </p>
莫北抽了张纸垫在桌上，往上放了只包子，又扯着椅子往旁边挪了些。王悦还在外面洗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事的缘故，刷子刷得生猛无比，她压低了声音：“吃吧。” </p>
黑色的小漩涡顿时又冒了出来，这回更小了，像是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只有篮球大个。漩涡中央慢慢探出来颗头，而后是肩膀，只是那角度分明是前后都置换了。 </p>
那颗头毛发蓬松凌乱，莫北透过发帘只能看见一片红，见她凑近小笼包，深深吸了口气。 </p>
“真好吃。“气球口又开始往外滋气，这回听起来无比满足，滋滋声都大了起来。 </p>
它大半个身子从漩涡里探出来，前后置反的身体看着无比滑稽，它转向莫北弯了弯腰，于是莫北的视角里它后脑勺深深垂近肚子，露出来一张倒着的脸，脸上皮肉破碎，五官揉烂，鼻子就剩两个小圆孔，一只眼睛嵌在腮帮子里，另一只不翼而飞，嘴皮血肉模糊地黏在一起。 </p>
怪不得说话要漏气。 </p>
莫北啧了一声，往嘴里塞了个小笼包，王悦依旧在刷衣服，有时刷毛蹭到粗糙的水池板，声音清脆得让莫北不由得开始感到脸疼。 </p>
小馋鬼鞠完躬就换了面拿正脸对着自己，下巴底下就是肩胛骨，画面有种诡异的滑稽。 </p>
她对着越渐变少的小笼包垂涎欲滴唉声叹气嘤嘤嘤。 </p>
“我为什么要谈恋爱？二食堂的美食我都没有吃遍谈什么恋爱？还谈了个渣男，我不就跳个楼嘛，这年头跳楼怎么还死不了了？跳楼没死成就算了，还被车碾……你说现在的人为什么要买底盘那么低的车，拖得我面目全非，胃都勾破了，明明那天中午吃饱饱的……跳楼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是跳楼死的？我还能找个替死鬼……” </p>
小馋鬼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从一只滋气的气球变成了在喷气的高压锅，她手够不着脸，哭了也擦不着眼泪，一团团血泪掉进小漩涡里。 </p>
奈何莫北铁石心肠完全没在听，眼见着小笼包就要见底，她急得转了两圈，看到了正在晾衣服的王悦。 </p>
“你那个同学！”她一急，竟也不漏气了，莫北如愿停下了筷子，定睛看着她，她觉得得逞了，嗤嗤笑起来，“有东西在跟着她。” </p>
莫北手停了下来，稍稍转过身朝向她：“什么东西？” </p>
“不知道，我没看见，没跟进来，不像是鬼吧。”她说完，莫北便把小笼包放在纸巾上，她深嗅了一口气就拖着小漩涡飘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