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东西留下来，警察可以检验的。 </p>
刘佳颖想。 </p>
没人在乎刘佳颖怎么想了，他们打定了主意。 </p>
谁也不要说，就当没有发生过。 </p>
不要让人知道了。 </p>
以后该怎么抬起头做人啊？ </p>
刘佳颖机械地洗完澡躺进床里，被窝冷得像铁，就像这个家，一夕之间变成了没有情感的巢穴。 </p>
她盯着天花板，窗外有一些微光，使她看见天花板中央的那个挂钩。 </p>
有了空调，吊扇就被摘掉了，只剩一个挂钩。 </p>
她魔怔一样盯着它。 </p>
“根本没有人在乎你，他们不爱你，不在乎你受的伤害，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面子，他们连问都不问你一句，安慰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哪怕你现在死了，他们为了面子，连眼泪都不会流的。” </p>
那个老太太，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p>
为什么蹲在床头？ </p>
她说的话好有道理。 </p>
刘佳颖坐起来。 </p>
没有人在乎我了…… </p>
她把床单扯下来，老太太递给她剪刀。 </p>
我死了，他们会难过吗？ </p>
她站上椅子，把头放进绳圈里。 </p>
老太太轻轻地，抽走了脚下的凳子。 </p>
…… </p>
门外有人敲响了门。 </p>
叶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出声：“佳颖啊，起来了吗？早上想吃什么？爸爸买了饺子要不要吃啊？我们……你有没有不舒服？我和爸爸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好不好？” </p>
绳子硌着舌根，刘佳颖无法说话。 </p>
她抓住绳圈将头拿出来，身体落到地上，昨夜随手丢弃的剪刀插进了脚底。 </p>
她感觉不到痛，眨了眨眼，用手拔掉了。 </p>
她在衣柜的镜子里看着自己，脸色有些发紫，她用力搓了搓硬邦邦的脸，希望能使它看起来显得白一些，有一点效果。 </p>
叶静还在门外为昨天的事情向她解释：“佳……佳颖，爸爸昨天不是在怪你，他只是太难过了，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p>
门开了一条缝隙，刘佳颖穿着一件衬衫，扣子扣到了最顶上，房里光线昏暗，叶静看不出她太多的异常，只是觉得她语气冷淡，当做是伤心怨气的缘故，心虚地别开了眼。 </p>
“妈，我没事。” </p>
打发走了叶静，她关上门坐在床上，自言自语起来：“我要去找她。” </p>
身体它发出了另一个人的语气：“那我们去找她。” </p>
夜里，她站在巷子里，在巷口的一个女生身上感受到了昨天那个人的气息。 </p>
她恢复了原先的生活，照常上下学，除了更沉默没有别的异常。父母很担忧，却除了唉声叹气没有更多作为。 </p>
她灵魂的一部分脱离了身体，跟着那个女生去寻找。 </p>
在周五晚上，刘佳颖终于找到了， </p>
可她下一刻被拉回了自己的身体。 </p>
她问：“为什么？” </p>
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在害怕：“不能再去了，不能再去了！” </p>
“为什么？”她又问。 </p>
“你会被她吃掉的……” </p>
“我要去。” </p>
“我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本应她的磨难要我来承担？” </p>
这一次，刘佳颖倾巢而出，因为那个人不在，可以放心地进入寝室，给她留下信息。 </p>
然后，她来了。 </p>
“王云花？”她踢开地上的杂物，发出乒铃乓啷的声响，扫出了一条路线，来到自己面前。 </p>
她来得太迟了，第一个看到的也不是自己。 </p>
她歪过头，黑发轻轻扫着脖颈，刘佳颖不敢抬头直视，有种与生俱来的趋吉避凶的意识在阻止自己直视这个人。只能看见她的衣领里飘出黑色的烟丝，缭绕着藏进发丝里。 </p>
“啊——”藏在刘佳颖背后的老太婆失声尖叫，她骤然飞起想夺门而出，却被颈上的绳索牵制着，又哆哆嗦嗦回到自己身后。 </p>
刘佳颖看见她那双英气的眉慢慢蹙起，语气里多了三分疑惑：“你怎么回事？” </p>
老太婆佝偻着瑟瑟发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p>
她望向刘佳颖：“抬头。” </p>
刘佳颖便抬了起来。 </p>
她的指腹贴上来，细细摸索着，那是热的，柔软，干燥，拇指底下有最末端的动脉搏动，鲜活的触感似乎可以抹去曾经在皮肤上停留过的湿滑潮热，刘佳颖眨了眨眼，嘴唇颤抖着：“救救我。” </p>
我想走了，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看见我的爸爸妈妈每天因为我而感到害怕。 </p>
她的视线落到刘佳颖血肉模糊的手腕上，用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问：“你确定吗？” </p>
刘佳颖感到她在颈上的手指勾住什么东西。 </p>
“我确定。” </p>
有风起了，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如同细细的雨声，如同包装袋被轻轻揉响，如同油锅里低温慢炸的酥肉。 </p>
这声音温暖，缓慢，宽广，伴随着入了深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