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天上课时，金小胖突然推了她一把，她正巧坐在角落，老师一般注意不到这里。不巧的是，她边上是一扇上锁的门，插销老化，生锈剥落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很锋利，她一头磕上去，顿时觉得额头有东西热乎乎地往外流。 </p>
莫北不在意别人言语攻击，但人家恶意都这么赤裸裸了，莫北又不是个真傻子。 </p>
小胖子一击得手，还挺高兴，下一秒就被掐着后脖子压到了桌上，一杯水顺着衣领浇下来，还不是气急败坏的浇法，她淡淡定定的，倒之前还很机智地摸了一把水温，杯口贴着金小胖后领，水顺着脖子淌过脊背流进裤腰。 </p>
莫北被带到了班主任那里，一起的还有哭得直打嗝的金小胖和义愤填膺的体育老师。 </p>
那天下雨，体育课室内，体育老师四十有几，见多识广，正逗着前排小豆丁，就听见角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 </p>
“我要让我爸爸来打死你——” </p>
“李老师，这个学生你得管管，一个女孩子这么凶的，莫名其妙地就往同桌身上泼水，这以后还了得？一定要好好管教！” </p>
李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她对莫北一般，莫北成绩好，但是真的不讨喜，所以她平时也不太关注她，班上的谣言她多少听过一些，觉得都是些小孩子的幼稚言论，现在再看面无表情的莫北，又看看凄凄惨惨的金小胖，她突然觉得那些好像也不全是空穴来风。李老师连连点头，打发走了体育老师。 </p>
莫北没等到金小胖的爸爸来打死自己。 </p>
金小胖的妈妈赶到了。 </p>
大冬天的，衣服都湿了，她是来给孩子送衣服的。 </p>
妈妈一进门，小胖子本来已经停了的哭声又一下嚎了起来，听得亲妈肝儿颤，抱住一通揉。 </p>
“你这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啊？”她安慰着儿子，上前一把薅住莫北的胳膊把她拉得一晃，莫北被她掐疼了，皱了下眉。 </p>
“李老师啊，你们这是学校，怎么什么人都收的啊？这小孩有毛病吧？我们小宝要是着凉感冒了怎么办？” </p>
她把莫北往前推一把，正看见女孩一脸不耐的神情，冷笑了一声：“你不会真的有毛病吧？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啊？不会有传染病吧？李老师，你怎么把这种人排在我们小宝边上啊？今天是泼水，下次就指不定是干什么了……她家里人呢？这么大的事情都没人来一下啊？没人管的啊？” </p>
李老师频频道歉，但确实联系不上家里人，莫北之前就一口咬定家里穷没电话，老师也没辙。 </p>
“哎哟这农村里出来的小孩子就是没素质，一点都不懂事……” </p>
莫北撩起头发，眉尾的血已经凝固了，红通通一条，在白净的脸上显得十分突兀。 </p>
她一句话没说，金妈妈噎了一下，不自在地回过头给金小胖换衣服去了。 </p>
李老师心已经偏了，看到她即使破了相也没消去多少不耐烦，更觉得她麻烦，一点都不会体谅人，摆摆手让她回教室去。 </p>
听到这里，唐颂觉得喉头有些紧得难受，沉默了片刻，问：“后来呢？” </p>
她平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后来我爸妈回来了一趟。” </p>
那天许多人都看着，一个漂亮温柔的女人站在门口，招呼着莫北出去。 </p>
肖颜和金妈妈是两个极端，她先不温不火地撩起莫北的额发，伤口已经结痂，锁钝，划得挺宽的，比当天看起来还吓人。 </p>
“李老师对吧？”肖颜笑着问。 </p>
李老师比之前还紧张，之前只是紧张，这下是慌了，教书多年小孩磕磕碰碰打打闹闹都有，野蛮的家长应付多了，说几句好话赔个礼也就过去了，肖颜这样的，她不敢猜，甚至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干什么。 </p>
“这学校好像没有医务室哦？”肖颜好像是和抱着孩子的莫锦年说的，李老师的冷汗却一下就冒出来了。 </p>
“连个创口贴都没有呢。” </p>
“那个……”她想补救一下。 </p>
“李老师您接着上课，我带小北去打针，下午也请假吧。” </p>
“……好。” </p>
李老师只能说好。 </p>
莫北又揪了片花瓣，小女孩到家不到一天，已经被揪秃了两杆枝头了，唐颂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不喜欢这两盆花。 </p>
她接着说：“第二天我就收拾东西换班了。” </p>
但金小胖彻底和莫北杠上了。 </p>
不在同一个班更有利他散播流言，他妈时不时也说些莫北的不好，以至于他自己都对自己的那些话信以为真。 </p>
他还开始堵莫北。 </p>
老校区周围巷子多，进去一时半会儿都见不着人。 </p>
他把莫北追进巷子里。 </p>
但一个小胖子，怎么也跑不过在田埂上健步如飞的人。 </p>
第二次，他选了条死胡同。 </p>
结果没打过。 </p>
他以为莫北能把他按在桌上主要是因为掐住了他后脖子…… </p>
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战斗力，带着人追。 </p>
莫北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正面刚，农村里出来的小孩确实比城里的小胖子扛得住打。 </p>
这段关系一直持续到莫北离开那个城市去上高中，金小胖召集的人到了后来也渐渐打不过她还跑不过她，只能靠着嘴炮占领高低。 </p>
莫北很少说这么长的话，讲完了仿佛自己在说一个耳熟能详的故事，有种代入不进去的怅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