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紧贴自己脖子和后背的触感就在瞬间彻底消失了,可秋澪此刻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
不,朝后倒下的不是街道,而是自己。
扑通一声,秋澪就已经朝后躺平在了地砖上,然后剧烈疼痛感如铁锤一般敲打她的头颅,高压电注入身体般的痛感席卷了她浑身的神经。
好冷,感觉好冷…如同被关进冰冷的地窖,身体感觉好轻……使不上…力……
剧痛过后的是无尽的麻木,秋澪感觉自己的身体此刻仿佛不属于自己,她的躯干和四肢就明明没有搬家,但此刻却没有一点感觉,她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看清自己此刻身体的状态,但是,当那可以说惨不忍睹的景象映入她那银瞳的时候,她却嘲讽般地笑了:
衣服上还都是之前逃跑时所留下的痕迹,但那些裸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
上面都是刻得密密麻麻地创痕,她的全身已被自己的鲜血浸染,血迹不断朝周围地板缓缓蔓延着,本来白皙的肌肤此时如同被雕刻家雕琢了一般,那些伤口无规则地爬在一起,如同某种奇怪的文字所构成的文章,此刻,她的身体已经是一副最为血腥,最为脆弱,但也最为完美的艺术品。
“哈……还以为……会多……疼呢……”
秋澪头一回觉得出声都是如此困难,喉咙里感觉被塞了秤砣,发出一个拼音都感觉声带几乎要烂掉;血沫溢满了口腔,她想狠狠地咳嗽,但却连一口气也从肺里抽不出来。发出一个拼音都感觉声带几乎要烂掉。
此时,一张稚嫩的脸庞出现在秋澪视线里,是诗雨,她刚刚的昏迷看来是对方的手笔,现在醒来了,看起来也没大碍,真是……太好了吗……
自己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是伪善吗,就和那个女人说的一样,是啊,值得吗,救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自己可真是个圣人啊……不,这不是她本来的目标。
在格里芬的时候,她曾想拯救所有人,和同事们共同奋战,然后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在意外中自己失踪于异界,格里芬解体,兄长及所有成员均下落不明,她首次失去了一切。
在圣巢的时候,自己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无亲无故,但却感受到了一种生硬而纯粹的善意,她这次本想至少保护自己周围的人,不过自己还是屡次将队友拖入险境。
而回到都市的这几个月,她渐渐意识到,萨尔瓦多老爷子的收尾人哲理是正确的,以一己之力能做到的实在是太少了,人是如此脆弱且渺小,于是她决定拼尽全力,至少护下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一份又一份完成的委托让她觉得自己终于走对了方向,自己终于无愧于现在,可……自己终究还是断送在了那天真的幻想中。
敌我差距悬殊的情况下,能逃命已是上上之选,可她却妄图赌一把,以命换命。
以老爷子的性格,恐怕会因为自己的死追杀那个女人一生吧,自己在生命前最后一刻救到了最后一个人,然后又伤害到了一个人……后悔,不甘,愤怒,各种本该如火山一样爆发的情感此刻却如哑炮一样,憋在心里泛不起一丝波澜。
视线愈发模糊,秋澪用尽最后的力气,摘下了自己胸口衬衣上的徽章,上面印着的图案是一轮自地平线升起的朝阳,此为黎明事务所收尾人的标志,她将其递给了秋澪。
诗雨接过徽章,用轻柔的声音说了句话,但是秋澪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
“谢谢……”
我原先认为,这个都市和看起来一样无可救药,人与人之间互相仇恨,利用,陷害,将他人作为维持自己生存下去的养料,但……还是会有这样的傻瓜呢,一个对陌生人都能给予奢侈善意的人,一个给自己三明治吃的人,一个居然傻到豁出命去救自己的人,此刻即将因为愚蠢而送掉自己的性命。
但·我·不·能·接·受!
她要真是那种会在危急时刻就抛下自己的伪善者也就罢了,自己能直接一走了之,但很可惜,她不是。
刚刚将自己全身机能尽数封锁,就是为了不引起那个女人的注意,刚刚要是暴露了自己身体的特殊情况,势必会引起对方更多的注意,那么恐怕刚刚二人就一个都走不了,现在可谓是最好的局面了。
她刚给自己那个徽章的意思,大概是想让自己去投奔她的事务所吧,如果告诉她自己完全不需要……这个真相还是永远不要告诉她吧。
诗雨蹲下身,仔细查看着秋澪的伤势。
“失血过多,嘴唇发紫,皮肤泛白,没有伤到内脏,居然没有化脓,这么多伤口居然只用了一瞬间吗,她的体温正在不断下降,嗯……但还有救”
诗雨自诩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这不代表她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更何况…她觉得不该无视一路上接受到的那纯真的善意。
“对,我才不是多管闲事,我只是还个人情罢了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为她人使用这个,自此之后,我们两清,愿我们永不再见……”
诗雨用力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只见她食指的指尖处流出一滴滴泛着莹绿色的血滴,在接触到秋澪那凄咧伤口后便直接融了进去。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便发生了,秋澪那些本已经失血严重的肤色竟开始渐渐好转,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但诗雨的额头开始一滴滴地冒汗,呼吸也急促起来,明明几滴的出血量远不会让一个小女儿感到虚弱,但……诗雨明显不在正常的范畴内。
见秋澪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诗雨也绷着一头的汗站了起来,攥着那黎明事务所的徽章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接下来,就不是她要去操心的了。
“今后该去哪呢,嗯,首先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呢,救人的感觉倒是还不赖,既然这样的话...”
当个医生,也许还不错?一个想法萌生在少女的心底。
初生不久的少女此刻已然确立了今后的道路,但那治愈之路真的能给她带来心灵的宁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