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潭的潭水接底下活水,夹杂着天然成分的硫磺。我的手刚一触碰到泉水,感觉更痛了。
迟霄握住我想往回收的手,低声道:“忍一忍。”
迟霄握着我的手,从手腕处,将那些黑色的游丝往指尖推。
黑色的游丝仿佛皮肉里的毛孔,顺着皮肤慢慢往外钻出来。
我以为自己已经受了那么多伤和疼痛,这点扎进皮肉里的头发丝儿没什么。
但有的时候伤口越小越痛,我忍不住直哼哼。
黑色的游丝与伤口的鲜血混在在一起,飘散在两极潭的水面上。柔弱无骨的游丝离开我的体内之后,仿佛就开始变得有力灵活,缠着那些血慢慢吞吃了似的。
“头发本就是千树的怨气凝结而成。”迟霄慢慢松开了拉住我的手腕,等游丝全部都出去之后,才道,“过会儿就会好。”
我转了转手腕:“邪棺里的新娘是不是……圣蛇村娶进来的媳妇?”
邪棺开启之时,那些面善的女子便是我和奶奶去镇上,在路上见过,还在我们家坐着喝过茶说过话。
奶奶曾经说她不想葬在菜地里。引起她这番唏嘘的那位奶奶,也在邪棺之中。
一开始的时候,我没能找到圣蛇村媳妇的墓地,所以我以为这些媳妇可能和麦小春的命运一样,被圣蛇村悄悄献祭了蛇柩。
万万没想到,事实比我想象得还要残酷。
这些人没被用来献祭蛇柩,而是被圣蛇村的人用来仿制蛇柩,成为了制作邪棺的代价和试验品。
那么多尸体,挤在同一口棺材里。那些头发是否和千树一样,也是怨念所化。三千烦恼丝犹如弱水,根本托不住。
“圣蛇村的秘密到底是谁在保守?”我望向迟霄问道,“你不许我收花名册,是不是怕我发现?”
迟霄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了其他的:“你今日见到了,邪棺可以依法打开,那么蛇柩也可以。等你生下蛇子,蛇柩感受到蛇子降生自会破土而出。届时,我们打开蛇柩,之后一切便会结束。”
等……还要等多久?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凝视迟霄:“我生下蛇子之后,你们就能打开蛇柩,复活白沁,那么之后我会怎么样?”
如果白沁在蛇柩体内,一如那些女尸在邪棺之内,成了一具沉睡的尸体。那么打开蛇柩之后,迟霄就要从我体内取魂换体,依法复活白沁?
取魂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和李四一样,魂魄不健全而变得痴傻?
或者更不幸,和千树一样,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迟霄低垂眼睑,遮住了情绪。他伸手在潭水湖面上一点,层层涟漪一起烧着了幽绿的业火。
漂浮在两极潭潭面上的黑丝顺着幽绿的火烧成好几条线,在湖面上跳动着,仿佛盛夏的萤火虫,只有潭水之下默不作声地消化了美丽背后的丑陋。
火烧成灰,灰沾了水,没了踪影。
燃起的业火惊动了石壁的月光虫,它们攀着墙壁匆匆躲开了。
嘟嘟看得好像很好奇很惊讶,时不时还拍着手咯咯笑。
府洞之内相隔甚远,我却恍惚听到了千树被剪了头发之后的惨叫声。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圆溜溜的脑袋,转头看向迟霄道:“如果真的有一天,白沁的阴魂离开了我的体内,还希望蛇尊能够看在我们认识了十八年和这一点相处的情分上,把我送到我爸妈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