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神冰冷,却说那些新生儿不归宋家所有。
对此,她既愧悔又心怀侥幸。
不被冠以“宋”,这充满罪恶与腐朽的家族之名,如果可以,尽可能地得到能够爱待他们的家庭,减轻诞生之时便随之而来的不幸。
泪水在她眼底滚烫。
“我要……纠正这一切的错,一切的恶!我决计不会承认,你是为我和同龄人们曾崇拜的宋业,你只是一个堕入地狱的恶鬼!”
宗妙纹亦祭出一百一十八张星曜牌,环绕于她周身,于此刻骤然金芒大放!
宋齐识海所化成的华丽宅邸,早已被烈焰全然吞噬,轰然倾塌成为一片满是狼藉的残墟,然而在那断壁残垣中,却仍有一朵硕大的红莲,缓缓盛开。
莲心上沉眠着一位年轻的男子,色彩鲜明的菖蒲盛开在他身侧,亦于他散开的青丝处间错而生。
宋业。
那是一个时代最耀眼的骄子,宋业。
乌睫微颤,于宗妙纹胸腔此刻回荡的情感,是宋齐馈赠与她的动容,她移开视线,手上再没有半分的犹疑,信手拈来那唯一发散着神力的廉贞星曜牌。
“穹盖为顶,厚土为底,以众生祈祷之愿为楔——囚·画天地为笼!”
廉贞星的光华大盛,磅礴烟霭倾压向那怪物,仍在暴虐破坏红莲识海残墟的触手,霎时被同样接近无形的虚幻存在紧紧缠住。
成效却如钝刀割肉,迎来了分明无灵智的怪物更为激烈的吞噬!
天地樊笼,逐渐灼烧着这片脆弱的空间,隐约形成锁链,桎梏怪物的行动。
那怪物在虚空中蠕动的触手就如无数条会发光的金线虫,极力想要破开被寄宿的这躯壳,在此之前也如金线虫一样,控制中枢神经驱使原主不得不孕育它的存在、供养它的生长。
将希望、尊严、荣誉等一切被赋予的意义践踏得支离破碎,将人真实的欲望扩大到淋漓尽致。
光影流动,极其模糊,好像被降格于此世的存在,散发着让人感到不适和晕眩的光芒,只是在它的附近便能感受到至深的毁灭气息,剥夺一切意义,将生命撕扯舔舐直至坠入虚无。
与水母梦幻的外形有几分相近,那是宗妙纹前所未见的极尽美丽,也带来了她从未感受到的怖惧至深,那如虫自由蠕动的触手,只是挣扎着想要触碰她,就好似唤醒了她内心隐秘的恐惧。
本能的心悸。
那不是死亡,而是剥夺。
剥夺一切存在的意义,抹消一切曾活动的痕迹。
好似一种无法反抗的否定,牵动她残余下来的灰暗过往,悔恨、憎恶、怨毒、残暴,为追求意义而存在的道德作为仅有的束缚,因为这份绝对,善与恶,被完全的割裂为两面,分离,而又彼此依存的两个灵魂。
她与降鬼。
光源好似镜子,能映照出她无谓挣扎的丑态,渺小如蚍蜉,却妄想只身一人阻止开水灌入蚁穴。
宗妙纹行动稍缓,原本要动用“杀星·统御万鬼”念头骤然被打消,她犹疑着,终还是垂下了眼睑,决意用仅剩的能量发动另一样神通。
“谛听·真言。”
恍惚记得,这项能力可以聆听造物主的真言,可以从迷雾般无序的命运中找到有迹可循的规律,可以触摸这世界的至真。
能量流失。
“为虚为实。为幻为真——”
“无我无他。无生无死,寂灭归一是为源,根源分生是为始,无尽无终,亦非有无,万物相生,万物有缺,而其为极致,其为永恒。”
呈现在她面前的一切,已然超越了五官感知的范畴,无数不能称之为画面的东西在她面前闪回,稍纵即逝,她全都能感觉到,却也全都是感觉。
“此为我等毕生所追求的极致,万物恒为有缺,因有缺而存在。”
“幻存分生,梦为知觉,尔于诸神之上……尔为梦主?”
宗妙纹不自觉地低语,只过稍许,她便猛然回神了过来,意识到那天人交感,已然超过神、乃至神主的视野,她在切实地聆听世界的真言!
在根源解决的方法,是补与除!
眼前的可怖存在,它并不是与她同一层面的东西,完全无法他们作为生命的标准来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