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2 / 2)

“哦?紫炅,你说哪里不一样?”

“紫炅的爷爷……是王爷。”紫炅口齿不是很清楚,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白,这让皇上和边上的水溶都对紫炅刮目相看。

“紫炅也是好孩子,但是皇爷爷说可以就可以,皇爷爷是皇上,皇上说了话就是圣旨,知道吗?”

紫炅不说话,只怔怔的看看水溶,又看看玄泽,撅着小嘴不大高兴。

“呵呵,皇上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说,若是大皇子他们知道了,臣可怎么在朝中待下去呢。”水溶说着,便接过紫炅,抱在怀里,这小丫头真是个客人。

“这个朕不管,反正朕看上紫昊了,朕要把紫昊抱进宫里养着。”

“这……”水溶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回头看看内间,黛玉躺在里面,不知道听到此话没有。

“你不用看玉儿,这事我说了就算,我没有孙子,以后紫昊便是我的孙子,朕回去就下旨,昭告天下。”

“皇舅,这可不是儿戏,也不是平常百姓家过继孩子那么简单。”水溶着急的劝道。

“朕知道,朕也想过很多遍了,朕也没办法。”玄泽叹了口气,原来英俊潇洒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苍老。

“皇室宗亲还有很多人,皇上也可以在他们之中选一个过继到自己名下,完全没有必要过继紫昊。”水溶继续劝道。

“你不用说了,你说的朕都考虑过了,你劝朕的时候,把自己放在朕的位置上想一想,在你的心里,一个名声重要,还是这万里江山更重要?”

水溶听了皇上的话,便不再言语,确实,金天家族中,在太子的弟兄和叔伯弟兄之中,很难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即便是有,朝中大臣也未必就心服口服。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换了紫昊,照样会有人不服,只不过比别的孩子好些罢了。

就像皇上原来说的,皇位之争,时时刻刻都是存在的,若是紫昊过继过去,最起码他有父亲和舅舅两位郡王相帮,还有一个忠勇亲王的爷爷,更有一个出色的母亲。朝中那些文官,如今也有一些是林家的门下,很多文官都与林如海交好,像梅翰林家等。

可是自古以来,还没有外戚子孙过继给皇室做皇储的,这等于把紫昊推到风口浪尖上,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如何忍心让自己的孩子这么小便承受那样的苦楚?

“可是,皇舅,这事太大了,臣做不了主,要跟我父王母妃商量过才行。”水溶沉思良久,不得不做出了妥协。

“可以,还有玉儿,我知道这事她能做一半的主。”

“唉,只怕最不愿意的,还是玉儿。”水溶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没有办法,玉儿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务必帮我说服玉儿,我知道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可是为了我天朝的万万黎民百姓,玉儿是能够理解我的苦衷的。”其实玄泽心里也痛苦的很,只是这种痛苦他只能埋在心里,作出这样的决定不容易,还有后宫那些人要摆平,这样的圣旨一下,等于在天朝各处都扔一个炸弹一样,天朝的江山会有一段时间地动山摇。

水溶看看玄泽,慢慢的点头,玄泽茶也没吃,便放下紫昊,转身离开。临走时说了一句:“我等你的消息。”

水溶叫进奶妈子,让他们把孩子抱出去,自己便进了内室。

黛玉已经听见了外边的谈话,此时她只默默的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帐子顶上的绣花,冥思苦想。

“玉儿,你在想什么?”水溶轻轻的坐在床上,握住她的手问道。

“我在想刚才皇上跟你的话。”黛玉依旧盯着帐子,轻声说道。

“你都听见了?”

黛玉点点头,不出声。

“怎么办?”水溶发愁的说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们的孩子?”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我们的孩子。”黛玉也叹了口气,眉宇之间又有了淡淡的哀愁。

“照理说,若是紫昊真的过继给皇家,那么我们一家和靖玉一家都要归隐乡田,从此不问政事,免得被人说是外戚专权,可是宫廷争斗那么险恶,我们的小紫昊又怎么能够独立面对呢?皇上能保证他的安全吗?等皇上龙御归天,紫昊又能不能独立撑起这一片江山?”水溶亦歪在靠枕上,可黛玉一起看着帐子顶,喃喃的说道。

“是啊,要我们放弃荣华富贵很容易,可是要我们放弃儿子,却很难。”黛玉定定的说道。

“要不我们跟皇上谈条件,不走,就在朝中,看着我们的儿子长大成人,指点江山。”

“那我们不就真的成了外戚专权了吗?朝臣怎么看我们?历史又怎样评价我们?还有我们的儿子,后人会不会说他是依仗父亲的盖世功勋夺得了这一片江山?”黛玉依然看着帐子顶,无奈的说道。

“担当生前事,何记身后评。”水溶想了想,只说出了这两句话。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紫昊真的继承了皇位,那么紫昊之后的皇位由谁来继承?是紫昊的儿子,还是皇上自己的孙子,或者孙子的儿子?紫昊身上流的,毕竟是水家的血。”

水溶一听这话,眉头便紧紧的皱了起来,如果将来是紫昊的儿子继承皇位,那还罢了,大不了将来后世人说我水家剽窃金天家族的江山,那也无所谓,他们不服,就让他们来争夺好了,可是如果皇上有遗命,紫昊之后,仍有金天家族嫡亲子孙继承皇位,那么紫昊百年之后,或许连一具全尸也保不住。或许也因为这样的圣旨而不得善终。这是作父母的,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果真那样,我们就不要紫昊过去,皇上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大不了我们一家老小到乡下种田去,谁稀罕这权势富贵?!”水溶的话语中有些气愤,甚至有一股这就走的冲动。

“涵之哥哥,我不过是把最坏的打算都说出来,毕竟我们是孩子的亲生父母,我们考虑的事情,远比皇上复杂,皇上说了,要你站在他的位置上考虑一下这个问题,那么我们也要皇上站在我们的角度上考虑一下问题。毕竟,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的。我们可以跟皇上谈判,不行的话,我们完全可以一家子都去种田,或者经商,从此不再踏进朝野半步。但是即使我们走了,或许也没有安宁的日子过。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黛玉转过头,看着水溶说出了最残酷的事实,人生如棋,不是你想退缩就可以退缩的。

“那怎么办?”水溶一时没了主意,也转过头看着黛玉,她的清亮的目光此时变得深邃无比,就连最亲近的水溶,此时也猜不透她缜密的心思。

“没有办法,只有往前,迎难而上,紫昊的身体里流着的不仅是水家的血,更是黑磷神龙的血,将来我们便是不再这个世间了,我们的孩子也会继承你的勇敢和果断,在这芸芸众生之中,独占鳌头。”黛玉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沉稳,慈祥而悲伤。

“玉儿,我听你的。”水溶将黛玉拥在怀里,外边传来紫晨清亮的哭声。

黛玉坐月子,忠勇亲王和王妃都搬回来住,一边料理家事,一边照顾黛玉的月子。第二日黛玉便细细的同端柔说了皇上的意思。

端柔听了,便叹道:“果然是这样,除夕那晚他在我们家守岁,我就说他的话中有话,只是不想他竟然真的这样决定了。”

“不知母妃是什么意见,对此时有何看法?”黛玉轻声问道。

“若说紫昊那孩子,天生就是一块杀伐决断的料,那日我瞧着他和丫头们在院子里做游戏,都是他指挥着大家怎样玩,那神情倒是真的有那么一点指点江山的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皇上可不是好做的,自古以来,那一个明君圣君不都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天家无小事,天家无家事,当了皇上,便是吐一口痰,也要看看时机,若不然,别人还以为皇上又有什么心思呢,你说说,就那么一个人,被千千万万个人时时刻刻的盯着,又仔细拽摸着,自己又不能让他们揣摩透了,这要什么样的心机啊,该多累啊。唉!你们舍得,我也舍不得。”端柔说着,眼中便有了泪。

“母妃,只是现在不是舍得舍不得的时候。”黛玉又叹了口气,这几天她思来想去,总是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

“玉儿,你也不要这样难过了,要不我同皇上去说说,让他再去选别家的孩子吧。”

“母妃若能说动皇上,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怕是皇上决定了的事情,我们都无法更改。”黛玉摇摇头说道。

端柔也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是啊,皇上如今上了年纪,做事说话全都更加沉稳,他轻易不做决定,既然说出来了,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他向来如此,别人亦无法左右他。”

“那就只好同皇上好好的谈谈了。”黛玉点点头,同一端柔的话,皇上的确很谨慎了,说心里话,自己站在皇上的角度上,亦是不会选别人。

“嗯,好好跟皇上说说,涵之说话不妥善,到时候你跟他一块去同皇上说,好不好?”端柔生怕此事有差错,一定要黛玉亲自跟皇上说清楚才行,因为她知道,此时黛玉在皇上的眼中,好比当年的贾敏,只怕全天下能劝动他的,也只此一人了。

黛玉出了满月时,已经是新的一年开始了。正月里,大家还都沉浸在新年的节日气氛里,孩子们穿着红红的新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你追我赶,紫晨出了满月,又被端柔抱到自己屋里养着,深恐黛玉在累着。

看看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紫炅和紫昊,黛玉嘴角便泛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带着母性的,纯洁的光辉的微笑,足以让天下人动容。

晚上,城门紧闭,各处的哨岗都已经归位,皇宫内院的灯火也逐渐熄灭,只留下了皇上的御书房一处,还灯火通明。

水溶和黛玉二人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掠过黑暗的夜色,轻轻的飞到了御书房的屋顶,直到他们站在屋顶之上,四周的暗卫才发现有人进来,正要围过去时,却见水溶从腰里拿出了一块玉牌,上面龙型图案宣示着他的身份,暗卫退下,水溶和黛玉轻轻的落到院子里,对这门口处的高敬仁微微一笑:“公公,烦请通告一声,水溶携妻子来拜见皇舅。”

“不用通秉了,老奴正是在这里等王爷和王妃的。”高敬仁忙笑着迎二人进去。

御书房里,只有玄泽一个人,多少年了,这是他唯一不变的习惯。

“北靜王水溶(王妃黛玉)恭请皇上圣安。”水溶和黛玉在玄泽对面站好,对这他便欲行大礼。

玄泽起身,忙止住二人,转过龙案,一手一个将二人拉在两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若是朕的儿子媳妇,或者女儿女婿,该多好。”

“皇舅怎么可以这样说,大皇子和公主都很好,皇上只是平日里很少注意他们。”水溶忙劝道。

“唉,也不尽然啊,有些事情作父母的可以为你们选择,也可以帮你们成长,但是有些事情是任何人都帮不了的,只能靠自己,靠天性。”玄泽依旧发着感慨。

“皇舅,关于紫昊的事情,我们……”黛玉欲言又止,真的想听见玄泽说一声,那是朕开玩笑呢,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事情,或者,朕又改变主意了,等等。

“玉儿,你不要说,先来看看这个。”玄泽说着,拿起了龙案上一沓厚厚的纸片,交给黛玉。

黛玉拿在手中,随意翻看,只见上面写满了问题,比如,为什么非要选水紫昊做皇位的继承人?还有其他的人选吗?谁可以和水紫昊相比?水紫昊的父母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朝中的大臣将会如何?后宫的妃嫔又会怎样想?等等,足有上千条,都是关于皇上过继紫昊作为皇位继承人的问题。

然后又有红笔圈圈点点,有的写了理由和答案,有的没写,但每一条问题,玄泽都深深的考虑过了,包括过继之后,请那些老师来给紫昊传授文治武功,权谋之术,在哪里施教,玄泽如何亲自带着紫昊处理国家政事,若自己故去,紫昊尚未成年,又将怎样设立摄政王?又将怎样保证紫昊顺利登基,包括将来,由谁的儿子来继承紫昊的皇位,等等等等。

黛玉和水溶想到的,玄泽想到了,黛玉和水溶没想到的,玄泽也想到了。围绕着这个问题,他想了整整一年。

黛玉心潮翻滚,抬头看着玄泽鬓角的丝丝白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作为一个皇上,自己的父皇传下来的皇位不能留给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和折磨了,还要为对方考虑这么多,真的已经足够了。作为男人,作为君主,玄泽应该是最不容易的一人。

“玉儿,你还满意吗?”玄泽慈爱的目光看着黛玉,如同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皇上,这……”黛玉将纸片整理整齐,双手恭敬的递上去,“玉儿没什么话说,皇上这样对水家,这样对玉儿,这样对紫昊,玉儿终生不忘皇上的恩典。”

“那就好,咱们就按我的意思,先让紫昊进宫来,在我身边读书,习武,学习治理天下的本领,密旨我已经拟好了,一会儿你们就带回去,八年以后,朕便昭告天下,若是朕活到紫昊十八岁,朕就将这锦绣江山亲自交给紫昊,若是朕活不到紫昊十八岁,那么水溶和林靖玉便任摄政王,辅佐幼主紫昊,直到他登基能够独立的处理政事,再还政与他。紫昊之后的皇位继承人,由紫昊自己决定,别人无权干涉。”

玄泽慢慢的说完这几句话,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在地上,他长出一口气,一脸的沉重无影无踪,一种洒脱和放松回到他的脸上,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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