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从两浙路出发,先是取道江南东路,然后转入淮南西路、京西北路、秦凤路。
这日,他到了渭河一处河口子上。
渭河是黄河最大的支流。
如果过河,前方有官道。
不过河,他就要绕路,可能多耽搁至少大半个月时间,还未必能找到路。
只是眼前河水涛涛,浊浪滚滚,哪里能看到过河的船只。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老年男子,穿着宽大的皮袄,肥腰长袖,头发编成小辫子,上面挂上了金银饰品。
鹿鸣走过去了后,才发现,他坐着的地方有些特别,石头上布满厚厚的黑色物质。
无疑那是血液凝结干涸的产物,而且看上去应该很久很久了。
腥臭味随着风四散荡漾。
上空传来难听的嘶叫声,抬头一看,十几只秃鹫在天上盘旋。
鹿鸣立马明白过来,老人坐的地方,是天葬台。
天葬不是在佛教传入雪区才有的,鹿鸣在成都生活,靠近雪区,对此很清楚。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原因说白了是地理环境决定。
雪区也就是古代的吐蕃地区,很多地方海拔高,常年冻土,挖个坑埋人很难,火葬什么的也费燃料,总之成本极高。
开始是弃尸于荒野,但亲人的尸体长时间暴露于荒野,家人肯定不忍心,何况被动物把尸骨扯得到处都是。
人们多年观察发现,秃鹫非常有灵性,它们可以将骨肉吃得很干净,而且很有纪律,会根据地位高低,轮流进餐。
等佛教传入雪区,佛主舍身饲虎的典故启发了人们,结合佛教教义,后面就有了天葬的习俗。
当然,这是从民俗学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但无论如何,正常人可不会坐在天葬台上。
鹿鸣走了过去,朝他打了个招呼。
“老人家,打搅一下。”
老人一动不动,只是转了转眼珠,看着鹿鸣。
“请问一下,哪儿有船过河?”
老人并不回答,缓缓起身,一步步走进了黄河之中,河水慢慢浸湿了他的裤子、衣服,一直到头部。
消失不见。
鹿鸣从头到尾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想看他搞什么鬼。
等他完全消失在水中,而且一动不动后,鹿鸣终于微微动容。
渭河汹涌,水越往下面,越是湍急。
一般人这样走入水中,多半要被冲得无影无踪。
又过了好一会儿,鹿鸣见河对面慢慢从水底冒出一个脑袋,慢慢地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刚才的老者。
他浑身湿透,泥水糊得全身到处都是,不过也没有理会,只是回头朝鹿鸣露出一张笑脸,便扬长而去。
鹿鸣心中好大一个我操,没想到居然被个老头子秀了一把。
他沿着河流往上走了四五里路,见河上有一根拇指头粗细的铁索,连接两岸的巨石,倒也牢固,想来是滑索渡河所用。
铁索下方,正好是河流一处落差极大的地方,浑浊的河水高高溅起,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河对岸,一块平整的石坝上,聚集了数百人,赤着上身,跪拜着空地中央的穿着奇装异服跳大神的人。
伴随着敲锣打鼓,跳大神的人的舞姿越发狂乱。
临河的边缘,有一个香案。
香案前有一头牛,一头羊和一只羊,这是祭祀上常用的太宰三牲。
地上还有一个红衣女子,被绑在木架子上,木架子上面帮着石锁。
尽管相距大约有两百多米,但是鹿鸣内力雄浑,耳力也比普通人好了不少,听得那个跳大神的人在大声嘶吼:
“吾神圣河,万年不绝,特献三牲,及本乡童女一人为吾神河妾,波滔滔兮来迎,鱼鳞鳞兮媵予,庇佑万民,风调雨顺!”
随后,就见四个精壮的汉子上前,将羊投入了河水中。
那羊掉进渭河,眨眼就不见了影儿。
跪拜的人们大吼一声“呼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