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上了再给尾款。”他开玩笑地说,“签吧,晚上我回家吃饭。”
他这一招真的是完全把我搞服帖了,钱谁不喜欢?何况律师跟我交了底,说每年分红不会低于九位数。
于是晚上我早早就回去了,真空穿了件挂脖围裙在厨房等他,他准时回来了,但门开之后交谈声传来——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我吓疯了,因为厨房是开放式的,我就站在岛台后面,他们只要一进来就会看到我围裙后面裸露的身体。
我下意识蹲了下来,想给他发消息却发现手机放在餐桌那边了。
就这两秒钟时间,来人已经走到了餐厅,还真的是两个人,而且另外一道是陌生男音。
我感到一阵绝望,听到陈瑞知和那人正交谈着,忽然“嗯?”了一声。
应该是看到餐桌上的食物,但是却并没有看到我而感到疑惑。
“她可能在楼上,我上去叫她。”我听到陈瑞知说。
对方“恩”了一声。
陈瑞知远去的脚步声传来,我更紧张了,我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个陌生男人离我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秒之后,我忽然觉得自己听到了对方的呼吸声,也就短短一瞬,那呼吸声蓦地一顿。
我感到不妙,抬起头,和一道幽黑的视线对上了。
我浑身都僵了,他的视线很□□,一般人看到不该看的会立刻移开视线的,但是他没移开。虽然我觉得他那个角度只能看得到我的后背和手臂,但这也足够让我难堪的了。
很快脚步声又传来,他立刻退了回去,我想陈瑞知肯定看到我卧室随手脱下的衣服了,所以他抱歉地跟来人说我不在家,今天不能接待他了。
他也很识趣,没说什么就走了,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我才扶着岛台站起来,很是不悦:“他怎么来了?”
来的是他那位本来要和我结婚的舅舅。
陈瑞知看到我身上这身,表情立刻就冷了下来,“他刚刚看到你了吗?”
这我当然要撒谎了,“没看到啊。”
陈瑞知二话不说,走过来扛起我就往卧室走,他的动作由于不管不顾而显得有些粗鲁,不过这也只是让我觉得兴奋。
于是饭也没吃,他先把我折腾了一遍。
结束之后我懒得再动,他便下楼热了饭菜端上来,我们在床上吃着饭,我问他舅舅为什么会过来。
“他说他最近在装修,听说我家弄的全屋智能,他想来看看。”陈瑞知不咸不淡地说,“我不知道你这么……”他斜了我一眼,“秀色可餐。”
我大感委屈,“你以前可从不带人回来。”
“我不可以带吗?”他又问。
我装作沉吟半晌,才说:“那就看在你给了我这么多钱的份上,允许你咯。”
他笑了起来,其实他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也很温柔。我有些看呆了,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啵了一口,他没有预料,怔了一下。
表情格外纯情。
唉,真是太可爱了。
五、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会回家,即便是出差也会跟管家提前说,管家又总会喜不自禁地告诉我,他可能觉得我跟他的婚姻关系突飞猛进了吧。
我其实也挺意外的,我以前只是以为我不了解他,也没有去关注过他的私生活,但没想到他是完全没有私生活。有时候我有应酬,或者参加朋友的趴回来晚了,看到他在卧室点灯等我,我还是会有点点内疚。
我问过他:“你完全没有朋友或者聚会吗?”
他却挑着眉说:“不敢有。”
我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不……”话说到一半我就反应过来了,这应该是影射我以前刚结婚的时候利用他的正常社交去搞小动作,他跟哪个女的一起吃过饭,我都会找人报道造谣,当时我还很任性,一来确实是不喜欢自己的丈夫身边有那么多女性,即便我不爱他,二是为以后自己出轨做铺垫。
这些事情被我爸妈也拿来做文章,听说他被他小姨在家罚跪了一天一夜,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让我抓住任何把柄了。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知道那些事是我做的,但难免会心虚,所以后来再有约,我都不会玩彻夜,有时候也会提前告诉他不用等我。
同居一个月之后,我已经完全适应这种状态了,也居然会觉得以前的自己孤独,说实话我之前从不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和他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会突然觉得原来有个人陪你吃饭,催你洗澡,搂你睡觉是这么窝心的一件事。
而且以前的我每天都是到点起床去公司,现在早上醒了,看到他在衣帽间换西服,我好像忽然有了睡懒觉的勇气,就是那种出了什么事都有他兜着的感觉。
其实这种感觉蛮致命的,就是书上说的有了软肋,但是我又忍不住沉溺其中,有时候他突然出差,我还蛮不习惯的。
而且恐怕也真的如陈瑞知小姨所言,质变是量变的必然结果。
我怀孕了。
刚好还有几天就是陈瑞知生日了,所以我暂时没有告诉他,想等他生日的时候送他一个惊喜。
他生日小姨倒是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让我好好安排一番,生怕我忘记了。
我有些内疚,因为去年我确实是忘记了,不仅忘记了,还在他生日的时候约了小明星去马代度假。
虽然我觉得肚子里有了小北鼻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但是我还是又认真给他挑选了礼物,只是我挑中的腕表已经被人预定了。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后来我再怎么挑,都觉得没有那块表好,于是联系了经理,让他帮我询问订表的人能否将表让给我。
经理很为难,但是表示会帮我问问。
第二天经理回话说对方一口回绝了,“要不您今天再过来看看?我们其他表也很好的。”
我顿时有些意兴阑珊,“算了。”
那经理压低了声音,“您还是来看看吧,那块表今天也回来了,那位先生今天应该会过来取货。”
我顿时站了起来,“谢谢经理!”
要不说人家怎么能做到经理的位置呢,他很会看人眼色,得知马上就要失去我这位大客户了,立刻又给我透露这个消息。
我连忙赶去了店里,也是巧了,我刚到不久,店门又再度被推开,经理冲我眨了眨眼就立刻迎了上去招呼。
我也抬眼望去,随后一愣。
这也太巧了,居然是舅舅。
他也看到了我,率先笑着和我打了招呼,又问我:“来给瑞知挑礼物?”
我“恩”了一声,表情有些纠结,不过他很聪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怎么,想要我订的腕表的人就是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立刻对经理说:“帮我把腕表取出来。”又对我说:“我也是订给瑞知的,既然你想要我就送给你了。”
我没想到他这么大方,有些惊喜,“真的吗?”
“真的。”他笑着说,“以往我也是送腕表,正好怕他觉得腻。”
“那就谢谢舅舅啦。”我笑着说。
这位舅舅当真是情商高,我不由对他有些好感,但一想到这是我当初拒绝结婚的对象,又有些别扭。
“不用这么客气。”他说。
经理很快就取来了腕表,现货比图片上的更好看,我喜欢得不得了。
舅舅也说表很适合陈瑞知,还说没想到我们眼光这么一致。
经理帮我将腕表包好,还让我自己系了一个蝴蝶结,拎出来的时候我提出要给舅舅转账,但是他却拒绝了。
“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他笑着说,“不过既然我把选好的礼物让给了你,你是不是应该陪我再去选一份呢?毕竟除了腕表我实在是不知道要送什么好了。”
“好啊。”我没想太多就答应了,“刚好我的备选方案是一双鞋,我带你去看看?”
买鞋的地方和这里有些距离,他提议开他的车过去就好,我便坐他的车去了那家店,他果然一进门就看中了那双我原本给陈瑞知挑的。只不过我俩都不知道他的码数,又紧急打电话回去让佣人查看他放在家的鞋子码数。
等买完鞋出来天都黑了,他想请我吃饭答谢我,我婉拒了。他没说什么,开车送我回去取车的时候,路过一间露天的法餐厅,他说那家店是他朋友开的,里面的黑松露任他吃。
我当然不馋这几口黑松露,但是他车已经拐到了路边停下,我也只好跟着他一块下车,心里暗自懊恼,决定再也不与他接触了,果然当初没和他结婚是正确的选择,我讨厌这种自作主张强迫别人的人。
换了别人我就冷着脸下车打电话叫司机过来了,但这是陈瑞知的舅舅,我没办法这么不礼貌。
我硬着头皮跟他进了餐厅,大概是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所以他点了一大堆,服务员还上了一瓶红酒,他要给我倒的时候我伸手拦住了。
“我在备孕,不喝酒。”我暂时还不太想把怀孕的事透露出去。
他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望向我说:“一点点没事的,瑞知偶尔也会偷喝几次。”
他这话说得我眉心一皱,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他也没勉强,又唤来服务员换了果汁。
之后我都对他爱答不理,好不容易捱到了晚餐结束,他送我回去拿车。车开到了停车场,我二话不说解开安全带想开车门下车,却并没有开开。
他没有解锁车门,只笑吟吟地望着我,说:“早上让表给你的时候还舅舅舅舅的叫得亲热,现在连声再见都不说就要走了?”
六、
我实在是有些不想应付他,便闭口不言回望他。
他声音低了几许,“当初没能娶你,我遗憾了好久。”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我只觉得厌烦,因为他着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我是他外甥的老婆,他怎么敢的呀?
“我要下车了。”我提醒他,“舅舅。”
他又笑了一声,这次身子探过来凑近了,神色暧昧:“你叫我舅舅,我真的很难把持住。”
也就是在这瞬间,我忽然觉得后脖子一凉,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令我下意识转过了头。
我看到了隔壁车位上停着陈瑞知的车,他正坐在驾驶室上望着我们,表情冷冷的,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顿时感觉血液都凝固了,用力地推开了他。
再去开门的时候,门锁已经打开了。我下了车,恶狠狠地将车门拍上,他在里面笑了笑,满不在乎地开车走了。
我手上还拿着给陈瑞知准备的生日礼物,听到他降下了车窗,我连忙往后背手,巴巴地望着他。
“上车。”他说。
“我的车也在。”
“我让司机开回去了。”
“哦。”
我绕到副驾上了车,一路无话,回到家之后他自行去了餐厅,我回房放好了礼物,想了想又把验孕棒一块放进了袋子里,然后才下楼找他。
他正在吃饭,我在他对面坐下,佣人立刻上来给我盛汤装菜,他在对面淡声道:“不用给她弄了,她吃过了。”
他怎么知道我吃过了?
“我喝点汤。”我对佣人说。
我能看得出他是有些不高兴的,说实话他如果真的表现得一点也不关心我才要生气。
我一边喝汤,一边斟酌着想和他解释:“我是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他,他邀请我用晚餐,他是你舅舅,我不太好拒绝……”
他放下餐具,擦了擦嘴抬头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也知道他是我舅舅?”
“我们就吃了顿饭而已。”
“一个见过你只穿围裙的男人请你吃饭,他打的什么主意你会没感觉?”
我有些哑口,也觉得他说的话对我有点侮辱,“我当他是长辈,谁知道他会对我有那种心思!”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果然看到陈瑞知面色一沉,目光深了几许,“他果然……”
真的是关心则乱,我居然也有被他套话的一天。
我有些无语,慌不择言地说:“我跟你舅舅真的没什么,你放心,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说完又担心这句话力度不够,继而补上一句:“而且他真的不是我喜欢的款。”
“我知道。”他轻声说,“你向来喜欢年轻帅气的小男生。”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我受用极了,忍不住对他撒娇,“年轻帅气的我也嫁不了了呀。”
陈瑞知却不为所动,他深深地望着我,我看不懂他的眼神,就这么沉默半晌,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很疲倦似的揉了揉眉心,说:“我努力过了,但我真的没办法对自己老婆在外面拈花惹草视而不见,我们离婚吧。”
我完全懵了。
他起身离开餐桌,上了楼,我连忙跟上去,发现他在捡行李,我忍不住从他手中夺过衣服扔到旁边,怒火中烧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就搞这套?”
他看了看我,眼神很平静,“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承认到此时我都还有些有恃无恐,觉得他不可能和我离婚,一来两家是不可能同意的,二来是我心里其实一直都很清楚,他爱我。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只是我一直装作不知道,只要我不戳穿,我就还能继续三心二意,不必回应。
何况我现在已经怀孕了,他更不可能离得成婚。
“陈瑞知,你想清楚了,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你要提离婚,财产分半。”
他仍然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明天我会让律师来和你谈。”
“仅仅是因为我和你的舅舅吃了顿饭吗?”我说,“陈瑞知,别那么可笑好不好?”
他望着我,“因为我不爱你了。”
我顿时僵住了,他从来没说过爱我,第一次承认却是告诉我已经不爱我了。
“我确实挺可笑的,我和你结婚那么多年,连喜欢都不敢表现出来,每次看到你身边有别的男人,我还要装作毫不在意,你对我好一点点,我都能开心好久。”他自嘲地说,眉眼间带着一丝释然,“现在我不爱你了,婚姻也不会再困着你,你喜欢谁,就去喜欢吧。”
我实在是没忍住,眼泪冒了出来,我很快就擦去了,冷着声音说:“行李不用收拾了,你走吧,明天我让佣人打包送到你家里去。”
他沉默几秒,最后只拿了外套出门。
我站在衣帽间,听着他下楼出门,听着车子引擎响起,随后车库门开,他走了,整个房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立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追出去,但又觉得那样太难看。
我的脑海中不可抑止地飘过一些画面,一些他爱我的证据,那些他装作不经意的对我的好,那些他不小心从眼神中泄露的缠绵爱意。
我不愿相信他不爱我了,明明我们前段时间还那么要好,但他既然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就摆明了他真的不打算再跟我过下去了。我又忍不住想,既然他爱我的时候都能装得那么好,那不爱我了自然也能隐藏。
我心里又酸又涨,咬着牙叫女佣上来收拾他的行李,连夜让司机送了过去。司机一直到12点才回来,我在客厅等他,看他回来时略显犹豫,心知肯定有事,忍不住追问:“他在哪?”
司机连忙回话:“陈总在家。”
电光火石之间,我竟然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在家?”
司机露出一脸为难,我的心凉了半截,“女人?”
他立刻垂下了头。
“你是我的司机,要帮他一起瞒我?”
司机连忙摇头,隔了一会才咬咬牙道:“我去的时候是那个女人开的门,她还只,只围了浴巾,我把东西搬进去,过了好久陈总才从浴室出来……”
我突然想到之前给他打电话是女人接那次,我以为他是故意气我,没想到他那时就已经有人了。
我在沙发上枯坐了一晚,我以为自己对他的那点感情只是习惯使然,但没想到我能流那么多眼泪。
天明的时候我去洗了澡,细细化了妆去上班,虽然想到要看到他我会觉得难过,但即便是签离婚协议我也不允许自己面容憔悴。
不过我刚出电梯,办公室外的小助理就诧异地望着我,“董事长早,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我莫名道。
“啊不是。”她有些慌张地说,“早上我听到他们说陈总今天休年假去马代过生日了,我以为您也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大概是察觉说错了话,马上低头坐下装作很忙的样子。
我回了办公室,男助理正在帮我泡咖啡,我坐下时他正好端上桌。
我没理他递过来的那些文件,抿了口咖啡问道:“他和谁去的?”
助理还在装傻充愣:“董事长在说谁?”
我放下咖啡,“财务室在8楼,你可以去结薪走人了。”
我开始看文件,几秒钟后他低声说:“陈总是和他女朋友去的。”
呵,女朋友。
我真的是被气到了,下班就预约了医院去做手术。
我没让司机送,怕司机告诉我爸妈,又担心做完手术开不了车,便叫了男助理。
也是故意叫他的。
我不好过,谁都别想消停。
车停在妇产科楼下,我自己进去了,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陈瑞知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没有接。
今天不是检查的日子,何况我们都决定离婚了,我不至于还来做检查,男助理给他报信之后他肯定很快就能明白我是来做什么的。
只是他现在应该刚下飞机,即便是立刻往回赶应该也来不及。
随后小姨、我爸我妈的电话接连不断地打过来,我一一给他们回了信息,说自己只是月经不调来做体检,还给他们拍了医生的诊断书过去。
他们这才没有赶过来。
夜幕降临我才从医院出来,男助理就等在门口,满脸心焦,又在看到我脸色的瞬间面色发白,话都说不明白了,“董事长,您,您……”
我扶着他的手臂,虚弱地说:“你抱我进车里吧,我走不动了。”
他连忙打横将我抱回了车里,他看起来吓坏了,小心翼翼地问:“董事长,您刚刚是不是……做了手术?”
“开车回家,我饿了。”
他却不动,皱着眉说:“其实陈总并没有……”
“开车。”我打断他,不想听他说废话,“再不开车我就自己叫车了。”
他闭上了嘴到前面去开车,但也只是沉默了几分钟,他又开始说:“陈总只是想气一气你,他没有女朋友。你就是想听这个,对吧。”
“你们好不容易才怀上一个孩子,流产又伤身体,陈总整个人都急疯了。”
“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你满意了?”
我闭着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可能是我的态度激怒了他,他说话开始不客气:“他今天所做的事,不就是这七年以来你经常做的事吗?你天天都在沾花惹草,他只是以其人之道骗骗你,你就用流产来惩罚他。”
他说完又兀自笑了一声,“流了也好,免得他还心心念念,狠不下心真的和你离婚。”
车停了下来,我睁开眼发现已经到家了,我朝前望去,在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上。
“我明天会去财务室结薪。”他说。
我懒得和他说话,下了车。
到家后我晚餐都没吃,先睡了个昏天暗地,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饥肠辘辘,我伸手去摸铃想叫佣人,转身腿却碰到了个人。
陈瑞知坐在我床边,无声无息的。
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正在凝视我,他身上有酒味,还有一整天辗转的风尘仆仆的味道,熏得我有点犯恶心。
“为什么没告诉我?”他开口问我,他的声音喑哑,似乎克制着情绪。
我没吭声,他又接着问:“多大了?”
“我已经流掉了,陈瑞知。”我残忍地通知他,我听得出来他语调中还带着一丝期待,他觉得我不会流掉这个孩子,我怎么会让他如愿?
“你还真是……”他的声音中透着心碎,“一点余地都不给我们留啊。”
我感觉我的心也被捏紧了一样,疼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说了一句不爱你,你怀了孕也没想过要拿孩子留住我,我都不知该说你是任性还是狠心。”他的声音低低的,满满的自嘲,“你不爱我,我却在你身边死皮赖脸待了七年,明明提了离婚,还是一大早就逃走了。”
他抬手帮我按了铃,“你好好休息。”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气呼呼地说:“我都流产了,你也不留下来照顾我?”
他拂开我的手,“家里有佣人。”
他说完就起身往外走,在他握住门把手的瞬间,我终于认输,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没有流产。”
“那明天去流吧。”他说完连停顿都没有停顿,开门走出去了。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既觉得委屈,又觉得心慌,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放弃我了,忍不住掀开被子想追出去,却又在落地的瞬间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疼得哼了一声,又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即便知道我还怀着孕摔跤了,他都没有回头,可见是真的不想回头了。
我正哭得伤心,那脚步声又去而复返,他开了灯来到我面前,轻轻把我抱起来放到了床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泪眼朦胧,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很冷淡,我越发委屈,“走都走了,还回来干嘛?”
他不吭声,我又忍不住嘴硬,“我不是不想流,是今天太晚了,我排不到号,医生让我明天早上再去。”
他叹了口气,终于不再那么冷淡,“我都不指望你能说你也喜欢我了,只是想听你说一句软话,都这样难。”
他的声音好无奈,也好温柔,我又忍不住开始落泪。
“别哭了。”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脸,“我刚刚只是想帮你下去拿吃的。”
“那你还叫我流掉呢。”我委屈地说,“我摔跤了你也不着急。”
“对不起,我刚刚太生气了。”他坐近了一点,手轻轻抚在我的肚子上,“而且地毯这么厚……疼吗?”
他这样说话,我也完全气不起来了,只觉得心里好软好软,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小声问:“那你还爱我吗?”
“一直没有回应的话,我也会灰心的。”他说。
“我会回应的。”我有些别扭地说,说完往他怀里蹭了蹭,“我都怀了你的崽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声音带了点笑意,“ 那就看你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