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在地下室》
余味走到室外才发觉, 地下室竟比室外热。
那处不通风,阴气湿气重, 滋生细菌, 周沫何曾吃过这个苦,他又甩了脸子, 留她在原地。
王小波说过,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站在半昏半暗的室外, 吹着秋日的温风,耳边响起了周群的叮嘱:“余味,沫沫去找你,我是不同意的,不仅是我, 你胡阿姨也不同意, 她有多不懂事、有多娇气你是知道的, 而你,能不能包容她这些?”
他不知道,或者说, 他还不能。
周沫一直是公主,在S市他甩了脸子, 或是在外受了什么气, 回家又有父母嘘寒问暖一手摆平,又有美味佳肴冬暖夏凉。北京,她什么都没了, 只有一个不能时时刻刻顺着她的他。
他的沉默换来了周群心中沉底的凉,“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清楚。周叔叔不强求你们,只是沫沫是女孩子,我不想她大着肚子回来,你又在读书一切都不稳定……”
周群说了他最不愿说的那些话,可作为父亲他心痛周沫的一意孤行。
山高皇帝远,他无法将自己温热的掌伸到北京,而他也清楚地认识到,将女儿护在掌中是无用的,她终有一天要嫁人,去过没他的生活。
余味捏着手机,站在楼外吹着风。他的手机里一直存着那天通话结束周群发来的短信,他最后说不下去就挂了,许久后发来:对她好一点。
余味明白自己无法获得周群的信任,他自己都无法信任自己可以带给周沫幸福,可他舍不得周沫离开,也不愿自己一个人,他自私地品尝到了陪伴,又成了瘾。
他恨自己的**,想靠近,却没底气,只能依靠擦边来慰藉,因为除了爱,他一无所有。
他不能以这样乌糟的状况,夺走属于周沫的东西。
那是她的宝贝,也是他的宝贝。
余味住回了宿舍,而周沫的红疹竟在几天内消去了痒意,颜色渐渐加深,明显好转,余味在地铁口接她下班,看了眼颊部的红疹,又看了眼肩部,松了口气说:“看来是内分泌失调 ,都怪我,下次亲都得克制。”
周沫气恼,折磨了她一个月,就这么偃旗息鼓,又不能怪红疹,只能乱怪,“余味你故意的!”
“我怎么故意的?”
“你答应我下次不对我甩脸的,可那天你走了,我很难过,我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就是男女之间正常的事情嘛,你是怕什么?怕怀孕?我们有计生用品。怕我谢了?那路上大半女人都应该已经化作花肥了吧。”
她将那日的情况转述给了胡倾城,胡倾城沉默了许久,“我觉得他可能是有不能的理由。”
周沫气得一股劲全倒出来,“那他还对我那样,就差一步干嘛扭扭捏捏的,我都急死了。”
胡倾城也是个厚脸皮的大闺女,还听出了画面感,笑得不怀好意,“前面几步都干嘛了?”“就... .. ...”
“沫沫,还是那句话,余味想的比你多多了,他对你做是出于男人的本能,不对你做是出于他的责任。”
周沫仔细想了几天,余味开始同她保持距离,他这若即若离的,气得她大马路上抓起他耳朵就咬,“敏感?我敏感死你!”
余味扭身跑,捂着耳朵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咬只会疼。”
周沫插着腰委屈,“你真的是个王八蛋,我都二十了,这是我们的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也有商量的权利。”
“周沫!再等等!”余味伸出一臂,同她保持距离,免得她又冲上来,大马路的,有碍瞻观。
此刻,他们两方对峙,不时有行人飘个好奇地眼神,毕竟他们这俊男美女“吵架”是极有看点,只是他们若是知道他们争论的内容,再看清各自的立场,大概要气晕过去。
“等什么?等我自然凋谢啊!”
余味回宿舍时,大家正在起哄吵着班级聚餐地点,班长在宿舍里统计大家的意愿,几个大老爷们嗓音大的就像敲锣一样,余味微微皱眉,大黑拉拉余味,“带沫沫一起来啊。”
“可以带家属!”濮金从人堆里冒了个头,冲余味说,“我看她挺爱热闹的,出来聚聚。”
余味发了条消息给周沫,问她要来参加他的班级聚餐吗?
周沫正在通马桶,抓着手机看百度的内容,好不容易这几天地下室阴凉起来,她又搞了一身汗,发疹的部位又开始针尖样刺痒起来。
“咕嘟咕嘟——”她又按了一下冲水,好不容易下去了,可真费劲。以前愚梦巷的马桶也老堵,可她从没通过,都是大人搞,而她终于也成了大人。
她将皮搋子清洗后放在马桶后,自己则开始搓手,用肥皂细细按照手术洗手步骤洗了两遍后,身上已经黏腻,又烧水准备洗澡。
调节好水温,坐在小板凳上洗澡时,她忽然很想爸爸妈妈。
没有原因的,想到每天的短信、电话,一声声的嘘寒问暖和持续的叹息,她一边落泪一边用正常的声音回复。
坚强得都不像她了。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可以悄悄地肆意地背着所有人放声一会。
小隔间闷不通风,她的哭声闷闷地在小四方空间里回响,她又想到今晨打电话,外婆一直在叹气,问她过得怎么样,她咬牙说自己过的很好。
外婆说,现在只有胡瑾每周去愚梦巷陪她,周群说去了闹心,不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