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个巴掌给颗枣,我们科的规矩,做事不会直线做的,都要拐个弯子。”张莹亦没把话说的明白,周沫换了衣服回去了。
今天上班前她还想着下班等所有人都走了,要洗个干干净净的澡再回去。可下班时,她宁可脏着一身汗臭回去,也不愿意在那处多逗留一分钟。
她看不懂她们的恶意,听不懂那半分话语间的留白,瞧不明白那眼神里的对话,所有第一眼见到的美貌全部面目全非。
新人培训时,和她当时一起岗前培训认识的姑娘羡慕她,可真好,这么空的科,美女又多。周沫拿着本子记着操作步骤,第一次完全失去了和别人对话的冲动。
千万不要因为心中不快,和同事吐槽,医院里的每个人下一张嘴巴对着的是谁你都不知道。
她只能跟胡倾城说不愉快,再和张敏发欢快的小视频,欣赏柏一丁新的刺绣作品,听应兰兰吐槽新的保险对象多奇葩,再和蔡珊珊互诉离开学校后有多想念校园。
她不明白人生的画风突变,是社会与校园的变化,还是北京与S市的风土人情不同,她燃起了辞职的冲动,这个地方真是好难呆下去 。
余味知道周群病了,打了个电话过去,在周三晚上将周沫送到机场,“沫沫,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想家吗?”
周沫没回答他,“我走了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她一手搭在他的肩,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唇,在脚后跟即将落地的一瞬间又被他压在了唇上。
“我不吃,等你回来我再吃。”
“胡说八道!”周沫任他轻轻擦拭嘴角的津液,“有些东西可以吃,有些东西肯定要等我回来才能吃,可别被人又亲了,一个大男人被人强吻说出去笑不笑话。”
“保证不会,没有’又‘”。他抱着她亲了亲她,“沫沫,要回来啊。”
余味在周沫吵着要回去时,产生了巨大的惶恐,他习惯了每日有个盼头,即便并不是每日都能见到她,即便知道她不是那般的快乐。
周沫的隐忍他会不知?她眼里的血丝他会瞧不出来?她抱他时的颤抖他会感受不出?只是他忽然不舍得她离开他。
习惯多么可怕。一个人的北京尚能忍受两年,可她来了不过百日,他便已无法接受没她的北京。
一个人的北京是孤独的荒漠,两个人的北京是无霾的绿洲。
周沫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S市这么久,落地机场看到胡瑾时恍如隔世。她上前抱住胡瑾,下一秒爱哭的娘两便没了顾忌地哭了起来。
胡瑾拍她背,抖着唇骂她:“死丫头,怎么黑了瘦了呢?”S市的太阳这么好都没把她晒黑,北方的风吹了百天就黑了。
周沫将脸埋在胡瑾的衣服里,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北京没有同款洗衣液卖,她连想妈妈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可以寄托的味道。
到医院时,周群刚打了止痛针,周玲正在削苹果,嘴上说着:“沫沫等会来了别臭脸笑一笑,这一走又是老久不见了。”
胡瑾站在门口,叹了口气,拉着周沫进去,对周群说,“女儿回来了,瘦了。”她嘴巴抿成憋哭的形状,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着。
她知道周群心中有气,亦明白他的别扭,只是爷俩置气,女儿也不会回来,孩子大了真的管不住。
周沫瘦了五斤,这体重是慢慢掉下去的,余味也没瞧出来,可许久未见的父母一眼就能看出。周群看了她一眼本来已没什么好脾气地转过头去,可转念想了想,那一眼没看清,又转过去看她。
周沫期期艾艾地对上他的眼,无辜的小鹿眼乌溜溜地盯着他,一对上,便盈上了水珠,周群在家气成磐石一样的心倏然软成了棉花。
“我又不是死了,哭什么哭。”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周沫听到周群跟她说话,眼泪扑簌簌地掉,心里骂自己,明明憋了一天都没喝水,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眼泪,真是气人。她咬着嘴巴,眨着眼掉泪。
“怎么瘦成这样了?余味到底有没有给你吃的?”说完他都哽住了,偏过头去。
周玲叹了口气,拍拍周沫的背,对口硬心软的哥哥说:“不就是出去工作吗?有什么的呀,女孩子出去闯荡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余味毕业了也要回来的,现在积累一点相处经验,以后也省得你们操心。”
胡瑾掏着纸巾擦泪,她想过周沫会吃苦,她哪是会生活的人,又没上过班,想想就心疼,可看到人是真的不出意外的瘦了,便心疼得不忍多看,方才抱着她时,都能感受到嶙峋的肩胛,瘦的厉害。
当妈的都希望女儿可以健康快乐,可周沫不仅瘦了,还没了之前的阳光,面上阴郁重重。
周玲见周群胡瑾都不说话,拉着周沫坐下,问道:“沫沫,在北京开心吗?”
“蛮开心的。”
她顺顺周沫的头发,“去了什么科啊?”
“老干部病房。”
“听起来挺好的,轻松地吧。”
“嗯,蛮轻松的,大家都挺好的。”
“我们沫沫就是运气好,愚梦巷的小福星。”
周群胡瑾稍稍松了口气。
周沫面无表情地流着思家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