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羞辱都会被记录在案,顾瑶根本就是故意的!
一时间,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顾瑶和陈飞宇的对谈吸引过去,没有人发现就在顾瑶前面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架小型航拍飞机。
这时,陈飞宇回答道:“你的第一点很正确。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注意到自己心理上的问题,我想过自救,但我不懂怎么做,我的母亲也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她认为我天生就是个疯子,她甚至肯定我总有一天会杀人,会进监狱或是精神病院,我这种人渣只配在那里。所以我十几岁开始就自学心理学,我也做过类似的工作,在这样的团体里去理解他人,借由那些理论和案例来解读自己。我的学历不高,但我的学习能力很强,连那些博士毕业的心理专家都剖析不了我。”
说到最后一句,陈飞宇甚至有点志得意满。
顾瑶:“那么,你觉得监狱和精神病院可以帮到你么?”
陈飞宇很不屑:“扯淡。”
“所以,你也不认为和心理专家聊聊,可以让你……变得好受点。”
“那些人都带着攻击性,出发点就错了。”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觉得那些博士毕业的心理专家无法剖析你?”
沉默了几秒,陈飞宇忽然反问:“你是专家,这个答案不是应该由你回答吗?”
顾瑶笑了:“我的回答就是我对你初步画像的第二点。”
陈飞宇睁大眼:“哦,是什么?”
“共鸣性心理疾病。”
陈飞宇沉默了,但他脸上的惊讶却许久没有消散。
顾瑶开始讲述案例:“人们对PTSD的理解是‘创伤应激反应’,这种心理问题在美国很常见,尤其它很普遍地出现在那些常年待在战地的士兵身上。美国政府为了治疗患者就派了大量的心理医生过去帮忙,结果呢,那些医生在一遍又一遍的听士兵吐露他们战地经历之后,纷纷出现了共鸣性心理疾病。《时代周刊》对此的观点是,与PTSD患者待在一起的家属和心理医生,他们将遭遇的是比这些患者更严重的‘二次创伤’,甚至是‘四次创伤’。有些心理医生还会因此成为罪犯。”
陈飞宇吸了口气,问:“你的意思是,我母亲对我的精神虐待,是因为她有这个问题,起因是我父亲的家暴行为。至于那些帮助过我的心理专家,要不就是无法和我产生共鸣,要不就是被我影响,遭到二次创伤。”
陈飞宇一时有些困惑。
顾瑶只是淡淡道:“不,陈飞宇,有共鸣性心理疾病的人,是你。而且,你不只是二次创伤。”
一瞬间,陈飞宇愣住了,他的肩膀有下垂的趋势,坐姿也不如刚才那样轻松,整个人好像遭受剧烈打击,有些颓。
顾瑶眯了眯眼,抓住这个时机把第三点画像说出来。
“你的父亲有家暴行为,你的母亲常年遭受精神和**上的虐待,她认定你是你父亲的化身,包括你的其他母系亲属也非常坚信这一点,所以即便你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你还是日复一日的遭受精神虐待,因为她们认定,等你长大有足够的能力,你就会对女人施暴。”
“你经常会想到你父亲,幻想他是不是经历过和你一样的事,有同样虐待他的母亲,而且你父亲小时候多半遭到过家暴,所以他才会从一个家暴的受害者变成施暴者。你甚至想过,如果你父亲不是因为过早的死于心脏病,那么他总有一天会杀掉他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亲,这样你或许就得救了。你还去找过证据,想证明猜测是对的,你怀疑他根本不是死于心脏病,甚至你母亲说过这样的话——‘要不是你父亲死的早,他一定会去坐牢或是进精神病院’。”
“但很可惜,你无法证明父亲的死因,你能做的只是弄清楚自己的心理问题,比如你是不是遗传了暴力基因,这种基因会在后天让你付诸行动吗?也因如此,你很小就开始尝试虐杀小动物,你想证明自己不好这一口,但意外的是,在这样虐杀的过程中,你竟然感受到一丝安慰和快感。你在它们面前不再弱小,甚至成为主宰,这是你唯一能找到的发泄方式,你将你遭到的创伤转嫁给其它弱小的生命,自卑会得到安慰,自尊心会得到修复,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你的**和施暴的能力越来越强,已经不是虐杀小动物可以满足的。”
陈飞宇已经完全沉浸在顾瑶的讲述中,在整个现场,除了顾瑶的声音就再无其它,风也在这时停止了。
顾瑶的讲述几乎精准到细节上,尽管和陈飞宇的真实经历稍有出入,却是他涉足这个领域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了解”他的人。
这就如同一个人去算命,大部分算命用的都是套话、好话,同时根据对求问的人当时的神情、状态进行修饰,那些话乍一听很对,仔细一想好像可以套用在很多人身上。但如果这个人算出的东西很精准呢,甚至精准到具体时间、事件以及人物?那么前来求问的人自然会生成一种“你很厉害,你很会解读”的心态,甚至会不停地发问,希望尽快得到解决办法。
陈飞宇此刻就是这种心态。
就连陈飞宇自己都没想到,顾瑶仅仅凭他和王盟的对谈,凭她开始问的他那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这些如同散沙的细节就被她串联到一起,勾勒出近乎正确的“画像”。
这边,民警们一边听着,一边密切关注陈飞宇的动作。
陈飞宇的手已经离开了绑住刘雨的尼龙绳,他翘起的腿也放了下来,身体向前倾,双肘就架在膝盖上,非常专注。
这时,王盟又一次上前,将顾瑶打断:“我警告过你,不要刺激他!”
顾瑶被打断了,刚要说点什么,对面的陈飞宇突然吼道:“你闭嘴,让她说完!”
王盟一惊,下一刻就被民警拉到后面。
顾瑶飞快的看向陈飞宇,同时捕捉到他那一瞬间流露出的爆发性愤怒——比如他的眉毛压低且皱起,上眼睑骤然睁开,下眼睑陷入紧绷,面颊肌肉紧缩,鼻翼扩张,嘴角下压,嘴唇抿成一道线,下颚靠前伸展,牙齿强力咬合,咬肌清晰浮现,头部压低,身体更加前倾,肌肉紧绷,甚至双手握拳。
尽管这一系列动作是在短短的两三秒内发生的,但是在那个时刻,陈飞宇却做出了雄狮即将扑咬羚羊的姿态。
几乎是同一时刻,顾瑶喊出声:“陈飞宇!”
陈飞宇一愣,看向顾瑶,慢慢的安静下来。
隔了几秒,他吐出三个字:“请继续。”
顾瑶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杀了几个人,但我猜都是女性。你第一个杀的人是你母亲,这是你必须做的事,这对你来说就像是某种自我救赎的仪式,你只有启动这个仪式,你才能解脱。但是这种仪式是双刃剑,它能让你解脱一时,却也会成为枷锁,自从你杀了你母亲,情况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就像你虐杀那些小动物一样,你的开关被打开了,你开始渴望杀害其它目标。但是完成那些目标,远没有你杀害你母亲时的成就感,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只能一个一个找下去,哪怕那些女人和你的母亲只是发型一致,音调雷同……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问你,你的母亲她现在还好么?”
负责联络的场外女警,借由前面民警的身体遮挡,飞快地将情况上报给局里——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解决的,如果陈飞宇真如顾瑶分析的那样有“杀人”前科,那么他们就需要配枪警察前来支援!
就在这时,身在五楼的秦松,也飞快的向陈飞宇的前妻提问:“你知不知道陈飞宇母亲的情况?”
陈飞宇的前妻听不到天台那边对话,只是茫然地说:“前两年我们还有联系,后来我听陈飞宇说,他妈又改嫁了,还跟着那个男人去了外敷,临走前和他大吵了一架,说断绝母子关系,以后再不来往了……”
“你就没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没有给他母亲打过电话?”
“我打过,但那个号码注销了。”
两人的对话传进顾瑶的耳朵,抬眼间,顾瑶话锋一转:“陈飞宇,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陈飞宇再度愣住。
所有人都很安静,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时,顾瑶缓慢的补充道:“你甚至坚信,那足以取代你第一次杀人的成就感,只不过要证实这一点,只能靠实践。”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历城的徐烁,也从手机屏幕中看到了这段直播。
顾瑶的正面特写和她说出的话,一帧不差的被航拍飞机捕捉完整,手机屏幕上还出现另一个画面窗口,那里面有一个黑眼圈很重皮肤很白的男人。
黑眼圈男人问道:“怎么样,精彩吧?这女人可真得劲儿!”
徐烁沉默良久:“你觉不觉得她哪里不太对。”
“你指的是什么,长得还行,身材也不错,嘴皮子利落,还是皮肤白,腰细?”
“一年前那场意外给她的身体造成重创,她恢复了一年但远不如从前,她现在的体质很弱,远离一线工作长达一年,可是突然面对罪犯却表现的过分冷静和专业,比刚才那个男人更精准。”
“嗨,这女人就是心理专家啊,表现专业不是应该的吗?”
徐烁果决道:“不对。”
——她和陈飞宇的交流太和谐了。
而这种和谐,绝不是专业赋予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肥的流油了,真的舍不得一口气放上来,但是因为节奏是连贯的,分开两章也不合适,只好忍痛了……
补充一个小tip:大陆的派出所民警原则是不配枪的,处理日常和维护社会治安靠一般警械就足够了,如需配枪是遇到重大罪案的时候,平日配枪都会被集中收起来管理,要使用的话需要经过严格要求。请注意,这和香港警察非常不一样,tvb里那些如论是警队管理层还是街头巡逻和交通警的师兄师姐都是配枪的。
红包继续关注
☆、Chapter 5
Chapter 5
徐烁没有立刻跟黑眼圈男人解释,他心里也正在消化这些认知。
根据这一年来的资料收集和调查,顾瑶这还是第一次参加一线行动,而且纯属巧合,原本只是作为旁观者,若不是陈飞宇突然点名,这一幕他也不会看到。
至于一年以前,顾瑶的行事也一直很低调,即便有案件也只是作为幕后专家提供辅助意见。
再看屏幕上王盟的神情——他的表现就像是一面镜子,无论是震惊、嫉妒,还是忌惮,都足以说明顾瑶今日的表现实属罕见,甚至一反她一年前的行事风格。
王盟驳回顾瑶要求参与一线行动的报告也可以理解,放着这样一个人在,她若是一直低调行事,给别的同行一个喘息空间倒还好,可她日后若是像今天这样表现,王盟不可能容得下她。
徐烁敲了敲手指,目光深沉,直到黑眼圈男人叫了两声他的名字,他才从沉思中醒过神,抬眼间,眼里锋芒渐敛,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
“这个叫王盟的足以称得上‘专业’二字,可他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连陈飞宇竖起的防火墙漏洞都没有找到一个,甚至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其实陈飞宇在那半个小时里已经给了不少关键信息,只不过被王盟忽视了。但这个女人从来到现场,到接手任务,到画像,前后也不过二十分钟,她已经基本完成了一位一线心理专家应该做的所有事,快狠准。”
黑眼圈男人:“哥,你的意思是,顾瑶的专业能力在王盟之上,可是根据咱们的资料,她一年前最多只是配合王盟,一直是他的下属。”
徐烁:“正如刚才陈飞宇所说,学历和学习能力完全是两回事,同样,职位也不能完全证明工作能力。”
隔了一秒,他又纠正道:“我的意思指的也不是她的专业能力。”
黑眼圈男人不懂了:“那是什么?”
是啊,是什么呢?
徐烁安静片刻,在脑海中思索着合适的形容词——共鸣?同理心?还是设身处地?
不,这些词都不算精准。
徐烁忽然道:“小川,我问你,你在计算机领域的学历并不高,你甚至被学校和单位开除过,但是你的实际操作能力却是我见过最惊艳的,你认为这种能力叫什么?”
小川眨了一下眼,眼袋上的青黑也跟着动了动:“我这是天赋啊!哥!”
对,就是天赋!
小川拍了一下大腿,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女人靠的是天赋?!哦,当然,光有天赋还不够,还需要后天知识的累计啊,培养啊……”
徐烁:“有一种人,经验即直觉,比如经验老道的交通警察,隔着一二百米的距离,都能在车队里发现有哪辆车用了套车牌,这种直觉是根据常年实践经验得来的,非常老辣。有一种人,学以致用,比如王盟这样的,他一定比其他同行更加刻苦努力钻研,否则也爬不到现在的位子,面对一般罪犯也得心应手,足以压制对方,可是遇到陈飞宇这样的特例,角色和立场就会发生逆转。还有一种人,是靠天吃饭的,他们天生就善于洞察人心的能力,无论善良、邪恶或是灰色地带,他们看事通透,看人精准,对人和社会的悟性以及阅读理解的能力异于常人,再通过后天知识的积累和启发,就会发生爆炸性的威力。”
毫无疑问,顾瑶归类为第三种,当然这还需要其它作证。
最重要的是,这种能力绝不是这短短一年激发出来的,而一年前的顾瑶一直名不见经传,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一直在遮掩锋芒。
若不是因为那场意外,她的身体和记忆都遭到重创,恐怕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小川道:“哥,你的意思是,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切中要害,取得陈飞宇的信任,让陈飞宇对她产生共情心理,这是因为她对犯罪心理和罪犯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呃,那这对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会不会有影响啊……”
徐烁沉默了几秒,倏地笑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无论是记忆受损还是犯罪天赋,这两者都是双刃剑,只要用对方法,这个女人会成为一把利器。”
……
就在徐烁和小川对话时,航拍飞机拍摄到的画面也发生了惊人的转变。
同一时间,案发现场。
顾瑶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陈飞宇,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她甚至还给这个问题追补了一句解释——你甚至坚信,那足以取代你第一次杀人的成就感,只不过要证实这一点,只能靠实践。
陈飞宇没有回答,直勾勾的瞪着顾瑶片刻,就在众人屏息之际,他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聊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此言一出,王盟立刻有些焦虑,他很想知道后面的答案,而已经请求配枪警察支援的民警也不由得屏息,手里攥着警械戒备着。
唯有顾瑶,没有被陈飞宇打乱节奏:“我叫顾瑶。”
“顾瑶,我十五分钟以前好像看到了我的前妻进来了,她是不是在五楼?”
“是,她来了。”
“按照约定,你们应该让我见见她,否则我不会放刘雨。”
顾瑶眯了眯眼,从半个小时前见到挂在屋檐边的刘雨,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陈飞宇手里没有任何攻击性武器,被他作为人质的刘雨正下方地表上还有消防气垫,如果是一般情况掉下去,会有骨折、脑震荡甚至死亡的危险,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活下来。这一点陈飞宇应该知道,可他怎么会没有准备一把刀,作为威胁刘雨的生命和警方交涉的筹码呢?
答案恐怕只有一个——刘雨的恐高症非常严重,因为恐高甚至会出现濒死状态,她甚至有心脏问题。
思及此,顾瑶侧过头,第一次将视线离开陈飞宇,问身后的王盟:“刘雨的恐高症有多严重?有没有心脏病史,或是家族性遗传心脏病。”
王盟一怔,答道:“有,她的奶奶和父亲都有心脏病。”
空气几乎凝住了。
顾瑶瞪住王盟:“这么重要的信息,你居然现在才说。”
王盟刚要反驳,顾瑶已经回过头,看向陈飞宇,脸色瞬间切换成平静。
“陈飞宇,你的目标不是刘雨,如果刘雨因为你的行为而心脏病发,你也无法从中获得任何虐杀的快感。你是聪明人,这样的无用功你不觉得太侮辱自己的智商了吗?”
顾瑶只字不提法律即将会对陈飞宇的宣判,也没有提让他放下屠刀,可以在法官那里争取一点分数这样的话,她的所有分析角度都是站在陈飞宇的角度上说的。
陈飞宇学历虽然不高,但是因为自学的知识储备足够丰富,从某种方面来说非常自负、自大,像是这样的罪犯到了一定境界追求的就不再是“杀人”这个动作而已,在乎的也不是量刑和几条命,他们的犯罪过程也会在实践当中不断升级,甚至将其视为作品。
陈飞宇对自己的作品有一定的强迫心理,力求完美,自然不会允许有污点存在,顾瑶的话无疑戳中了他在意的东西。
陈飞宇下意识看了刘雨一眼,她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呼吸几乎感觉不到起伏。
陈飞宇探出一手,摸向刘雨的颈部,脉搏微弱,加上刚才两次晕厥,她的心脏负荷已经超标了。
陈飞宇皱着眉头,厌恶的抽离视线:“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见我前妻,亲口问她几个问题,到时候我自然会放刘雨。”
顾瑶几乎没有思考:“不行,你要先放刘雨。”
王盟顿时急了:“刘雨情况危急,你不能再拖延时间了,要是人质出了任何生命危险,你负得起责任吗!”
王盟二话不说,用手里的通信器联系五楼的民警:“快把陈飞宇的前妻带过来,他同意放人……”
可是这话还没说完,王盟就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栽倒,等他反应过来,屁股已经撞在地上,眼前冒着金星,一阵晕眩,脑子里叽里呱啦的作响。
等醒过神来,王盟才觉得鼻子上一阵剧痛,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横飞,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勉强从眯开的一道缝隙里,看到居高临下站在前面的顾瑶,她正在甩着自己的手,一脸冷漠的鄙视他。
王盟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被顾瑶一拳打中鼻梁!
旁边的民警也是猝不及防,但反应很快,已经第一时间扶住王盟,否则他会摔得更惨,其中一位民警还在查探王盟的伤势,鼻骨没有断,但也肯定有碎裂,顾瑶这一拳真的使出了洪荒之力。
所有人都很震惊这个看似瘦弱,脸色苍白的女人,会在一瞬间迸发出来令男人都畏惧的攻击性,可即便是那一刻,她也没有丝毫的愤怒,她的目的仅仅是让王盟闭嘴。
顾瑶朝着已经红肿起来的手背关节呼了呼气,她也觉得很疼,回头要擦点药酒散淤。
但她还没忘记重要的事,顾瑶对准蓝牙耳机,说:“不要带陈飞宇的……”
一位民警上前阻止顾瑶:“这次任务事关重要,你的一个决定很有可能会让人质的生命受到威胁,让陈飞宇和前妻对话是现在唯一的突破口。你和我们都无法预料人质能否支撑到配枪支援的到达,要是在那之前她出了意外,这样的后果没有人承担得起。”
这位民警是这个片区派出所的副队,姓方,前面几次王盟挑衅顾瑶,将王盟拉到后方的人就是方副队,他是现场几个民警当中第一个意识到形势的人,也是暗中下令女警尽快联络外援的人。
顾瑶一顿,看了看方副队,又看了看天台门口,秦松、陈飞宇的前妻和两位民警的身影若隐若现,显然正在等待最终指示。
顾瑶心里安静几秒,在僵持不下的两种选择中快速做了个决定。
按照她的分析,她不赞成陈飞宇的前妻露面,正如前面的分析所说,陈飞宇的前妻就是引爆“陈飞宇”的开关,是陈飞宇的下一个目标。
陈飞宇和前妻离婚后,他的前妻一定是躲起来了,让陈飞宇找不到,陈飞宇只能用这种方法,用警方的力量把她挖出来。在和王盟交涉的过程里,陈飞宇一直扮演着一个懦弱的男人,令王盟完全没有发现他潜在的嗜血,这才会通知警方将陈飞宇的前妻带到现场。
这一切都是陈飞宇的圈套。
可是方副队的话也在理——无论和陈飞宇的交涉多久借此拖延时间,顾瑶都能做到,只要配枪支援一到,陈飞宇就失去话语权,但是刘雨能不能支撑到那一刻呢?
思及此,顾瑶低声对方副队说:“在此之前,有一件事希望大家能明白,陈飞宇的目标就是他的前妻,她一出现就会成为陈飞宇的攻击对象,我不知道陈飞宇有什么办法下手,但是照现在的形势看,他一定做了准备,所以我建议让他的前妻站在我的身后,以我为盾牌,希望能多争取一点营救人质的时间。”
方副队皱起眉:“你有把握吗?如果以你为盾牌,这样我们也很被动。”
顾瑶:“陈飞宇的目标很明确,多连累一条性命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不是在激情犯罪,否则他大可以拿着刀跑到人群里,捅死几个算几个。而且就刚才的交涉来看,陈飞宇和我的交流还有些意犹未尽,所以他绝对不希望我死。”
方副队犹豫了几秒,又看了一眼屋檐那边的刘雨,他知道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尽快做决定。
现在的形势是,场内外三个女人的性命绑在了一根绳子上,陈飞宇的前妻、刘雨和顾瑶。刘雨已经昏厥,陈飞宇的前妻恐惧万分,两人都是砧板上的肉,那么与其把赌注压在陈飞宇和前妻的交涉上,还不如压在顾瑶身上,起码刚才有好几次都是顾瑶成功压制了陈飞宇的情绪。
想到这里,方副队郑重的点了下头,嘱咐道:“无论如何,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一旦发现陈飞宇有攻击性行为,必须立刻停止。”
顾瑶:“好。”
就在这时,通信器里也传来消息,配枪救援已经抵达现场!
在消防队的帮助下,两名配枪警察来到住在五楼的一户人家,打算通过窗口顺着外面墙壁抵达天台,绕到陈飞宇的后方,这样一来既能接应摇摇欲坠的刘雨,也方便在关键时刻制服陈飞宇。而另外几名配枪警察也来到五楼天台门口,可以从正面行动,转移陈飞宇的注意力。
只是这样的行动部署是需要一点时间的,那两名从窗口出来的配枪刑警,在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成功抵达行动点,需要十分钟。
方副队很快告知顾瑶:“你需要拖延十分钟,做得到吗?”
顾瑶点了下头。
紧接着,民警就带着陈飞宇的前妻出现了。
陈飞宇前妻的神色非常紧张、焦虑,脸都白了,她不敢看陈飞宇的方向,就一直低着头,畏畏缩缩的被民警搀扶到人堆里。
陈飞宇的脸色也瞬间变了,目光试图穿过前面的遮挡,锁住前妻。
陈飞宇的前妻来到顾瑶面前,顾瑶侧身一挡,将她的大半个身体藏在身后,转而看向陈飞宇。
顾瑶:“陈飞宇,因为考虑到你前妻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所以你接下来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发问,再由她把答案告诉我,由我转告给你。”
陈飞宇下意识排斥这样的传声安排:“凭什么?”
顾瑶也很干脆:“你可以当做是在接受心理辅导,你和你的前妻有些矛盾需要解决,我不仅可以帮你传话,还可以顺带提供一些专业意见,这也是学术交流的一种方式,如何?”
陈飞宇沉思了片刻,倒是可以接受,有些事,他也想听听顾瑶怎么说。
接下来的三人对话,进行得非常快。
陈飞宇:“我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她是不是有新欢了,准备结婚?”
顾瑶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女人道:“你听到问题了么?”
陈飞宇前妻瑟瑟缩缩:“听到了。”
“答案?”
“有……有,但……没这么快……结……”
顾瑶转向陈飞宇:“的确有其他人出现,但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陈飞宇冷笑着:“这个其他人,是在和我离婚前出现的,还是离婚后?”
顾瑶如法炮制,再度看向陈飞宇前妻。
陈飞宇前妻解释道:“离婚前……就认识……但那时只是……朋友。”
顾瑶对陈飞宇道:“你的前妻没有出轨。”
陈飞宇吼出来:“我是问,他是离婚前认识的还是离婚后!”
顾瑶吸了口气:“离婚前。”
陈飞宇瞪大了双眼,目眦欲裂:“那女儿是我的吗!”
这次没等顾瑶转述,陈飞宇的前妻就一下子抬起头,非常激动的叫道:“当然是你的!”
也是这一刻,陈飞宇前妻露出了另外半个身子,非常迫切的想自证清白。
顾瑶心里一紧,飞快的把人拉回来,同时张开双手,警惕的看着陈飞宇。
果然,陈飞宇又一次做出了狮子扑食羚羊的姿态。
顾瑶:“陈飞宇,你的女儿是亲生的!你对你前妻的怀疑我很明白,但是这完全可以靠DNA检测得出结果,而不是凭空瞎猜,请你先收起你的恶意,那些恶意的来由非常愚蠢,简直是侮辱了你的智商!”
陈飞宇深吸了几口气,又道:“她看不起我。”
这次他的谈话对象是顾瑶,而且是陈述句。
隔了一秒,陈飞宇又纠正了自己的“口误”:“不,那是羞辱。”
到了这一刻,顾瑶再度证实自己的判断——即便陈飞宇在生理上是个正常男人,可他无法享受正常性|爱带来的快感,他在精神上早已被他的母亲阉割,他和早亡的父亲有精神共鸣,所以在婚姻里他一直扮演着和他父亲一样的角色,靠暴力和控制力掌握大局。可是当他的妻子与他离婚,躲到他见不到的地方,甚至被他查到有出轨的嫌疑时,他在心里建设起来堡垒便瞬间崩塌,露出包在里面那个 “阳痿”的自己。
顾瑶背过一只手,在身后摆了摆,意思是把陈飞宇前妻带走,方副队看到了,很快抓住陈飞宇前妻的手肘,示意她缓慢移动。
与此同时,顾瑶接着问陈飞宇:“羞辱?就像你母亲对你一样。”
陈飞宇笑了,那笑容里非常悲伤:“她们说,像我这种禽兽,就不配活着,不配结婚,不配有下一代。”
顾瑶:“她们?你的意思是,第一个和你说这话的人是你母亲,然后是你前妻。”
陈飞宇没说话,只是别开脸,好像在强行忍受那些回忆。
顾瑶又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话。
不,陈飞宇的前妻应该没有说过这句话,否则现在已经是一具尸骨了。或者这里面还有别的女人,或者陈飞宇的母亲曾这样对他的前妻洗脑过。
顾瑶将重点转移:“当你母亲说出了这句话,你无法控制自己,你希望她闭嘴,消失,你希望获得解脱,于是,你就杀了她。”
陈飞宇又一次笑了,比哭还难看:“你有没有听过网路上的一句话——一想到为人父母不需要考试,就觉得毛骨悚然。”
顾瑶下意识闭了下眼,头皮阵阵发麻,有那么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的是母亲李慧茹的模样,但它很快就消失了。
陈飞宇开始喃喃自语:“不负责任的生养,等于谋杀。我是杀了我母亲,可是在那之前,她已经杀死了我一百回,她自己就是个奴隶,一辈子都被我父亲的暴行和她自己的精神问题囚禁着,她唯一能拉的垫背就是我,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对我进行宣判,我只有杀了她,才能离开那个监狱,才能获得自由……真正不配有下一代的人,其实是她!”
现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直勾勾地看向陈飞宇。
陈飞宇却全然不为所动,他一边说话,一边缓慢地离开了那个他坐的很久的围栏,站起身,看向顾瑶。
接着,他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
“呵呵,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顾瑶一惊,比所有人都先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
遭到阉割且已经被激活开关的陈飞宇,有着可怕的执行能力!
顾瑶大声喊道:“把人带走!”
就在这时,陈飞宇已经快速跑向他的前妻,他的行动力非常之强,爆发力是惊人的,不仅敏捷而且力气大,事情又发生的太突然,不管是现场的任何人都没把握可以立刻把他制服。
那一瞬间,顾瑶的身体比她的大脑更快,在几名民警全力保护陈飞宇前妻的刹那,配枪警察也冲上天台,试图挽救局面,可是现场的人太多了,他们不能贸然开枪。
就在这时,顾瑶扑了出去,挡住陈飞宇的路。
陈飞宇的行动被阻截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陈飞宇和顾瑶近距离的目光相交。
下一秒,顾瑶眼皮子底下就晃过一道白光,陈飞宇手里多了一根削尖了的长铁钉。
这就是他藏起来的凶器,他根本没想过自保,以他的力气,只要揪住目标几秒钟,那铁钉就会插进目标的颈部要害。
顾瑶明白的瞬间,陈飞宇已经将她反手抓住,以她为盾牌,一手固定住她的身体,一手掐住她颌骨下方的软骨。
顾瑶瞬间就有点喘不上气,咳嗽出声,两眼发黑。
很快的,她就感受到所谓的“濒死”状态。
与此同时,秦松、王盟和陈飞宇的前妻也被民警带到后方保护起来,另一边五楼窗户外的警察即将爬上楼顶,准备营救刘雨。
另有三名配枪警察来到陈飞宇和顾瑶的前方,拿枪对准目标。
秦松在后面大喊道:“陈飞宇,她快不能呼吸了!”
配枪警察也注意到了,很快和陈飞宇交涉,让他先放松人质。
顾瑶听不太清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勃颈上的力道好像渐渐松了一点,她的听力和视觉也渐渐恢复,空气涌入气管。
顾瑶听到耳边有人说道:“我有个朋友,他在坐牢,他和我一样需要找人聊聊,你愿意帮他吗?”
顾瑶很轻的点了下头。
“你要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顾瑶又一次点头。
时间紧迫,后方的刘雨已经被获救,陈飞宇的后背完全曝光。
陈飞宇却没有要自保的意思,他只是笑着。
“我相信你,也很感谢这次见面。可惜,没有下次了……”
话音落地,顾瑶就感觉到钳制自己的力量撤销了,陈飞宇在她的背脊上推了一下,让她重重的倒向地面。
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两声巨响,是枪声。
顾瑶下意识回身,震惊的看到这样一幕——陈飞宇他的脖子上喷涌出鲜红的血,他手里的铁定已经结实的扎了进去,只留一个头,他被子弹击中了手部和腿部,那是警方为了瓦解他的攻击力,可还是晚了一步。
顾瑶瞪着陈飞宇的面孔,一眨不眨,仿佛看到那样紧绷的一张脸渐渐放松下来,他的唇角甚至有些翘起。
陈飞宇,终于解脱了。
——以他自己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用了5章的篇幅说完了男女主线,接下来两条线要汇聚了~激动!
红包继续
☆、Chapter 6
Chapter 6
陈飞宇事件结束了。
可是对于警队来说,当日陈飞宇在天台上吐露的话,却直接将他们引向其它几桩案件。
陈飞宇杀了自己的母亲,除此以外还有其他女人,都是谁,以什么样的手法,什么事件,警队很快围绕着这几个疑问展开调查,并将过去几年失踪女性的宗卷调出来对比。
此后几日,警队多次对顾瑶进行问话,希望她能继续协助破案。
顾瑶一五一十的道出她对陈飞宇说做的其他画像,但有些事她也不敢肯定。
警队很快就展开一连串雷厉风行的行动,先后确定因陈飞宇而被害的女性三人,这些受害者恰好都已为人母。
新闻上也对此展开追踪报道,引起广大市民的关注。
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卷起一阵谩骂,网友们纷纷站出来谴责凶徒陈飞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