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以身相许 你的身边只能有我一人(1 / 2)

春夜寒凉, 何长暄却觉得心如火烧。

他一眼都不敢看她,他怕看一眼便忍不住同意,只好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天边的明月, 声音微颤:“公主, 太晚了,该回去了。”

“你答应了我就回去, ”她笑的乖巧极了,“好不好呀?”

何长暄紧紧地抿住了唇。

荀欢见状轻轻拽住他的衣袖, 低声道:“阿耶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么?”

“不是,”他极快地否认,“我……”

只是“要你”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不是他该说的话。

她原本脸上还带着期盼,又变成失落, 最后松开他的衣袖, 双手托腮看着石桌,脸上带着难得的怅然。

“常鹤。”她轻轻喊。

何长暄回神, 应了一声。

“我想再试一次。”

她举起空酒壶在他面前晃了晃,声音坚定:“我要见阿耶。”

可是她的阿耶, 是他假扮的。

何长暄嘴角微涩。

不过如今她神色清明,说不定并没有喝醉, 所以才能认出他。

他思忖了半晌,让人送来了一壶葡萄酒。

“只有一壶呀,根本不够,”荀欢嫌弃地撇撇嘴,“我都是把葡萄酒当水喝的。”

她笃定地说完,伸手接过酒杯, 咕嘟咕嘟喝完了。

何长暄担忧地瞅她一眼,有些担心她的身子,又让人去煮了醒酒汤备着。

这次不用他寻什么借口离开,荀欢便撵他道:“你快走,定是因为你在我身边,阿耶才不敢来见我。”

何长暄失笑,细心地帮她系好了披风,确定不会掉了才举步离开。

他再次躲在假山后面看她自斟自酌,心下黯然。

他何尝不是有私心呢,他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可以认出他,而不是当成别人。

再回神,荀欢还在喝酒,只是这次一杯还未喝完,她便坚持不住,伏在石桌上睡着了。

他蹙眉,快步走进望月亭,将洒了一大半的杯盏立起来,又小心地擦去沾在她衣袖上和手心里的酒液。

忙完了她还未醒,只是秀眉微蹙,不住地挪动身子,努力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她太冷了。

何长暄坐的离她近了些,轻轻拢好披风,伸长手臂环住她,为她挡住身后细密的风。

她的眉慢慢舒展,甚至无意识地在他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蹭了两下,终于呼吸绵长。

只是她的气息全吹拂在他颈间的肌肤上,有些痒,他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只好将她的脸埋在怀里。

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心口的位置,她轻轻呼出的气息,烙在他心上。

何长暄听到他异于平常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

他轻轻深呼吸了一下,试图抑制越来越快的心跳。

怀里的人似是察觉到他的动作,也或许是呼吸困难,又或是两者兼有,她嘤咛一声,紧紧地抱住了他,又露了半张精致小脸,长发披散,美得惊人。

何长暄呼吸一顿。

今日她没有梳妆的心思,所以只用了一根长长的红色丝带绑着头发,她动来动去的,丝带早已松散,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即将要掉在地上的丝带,紧紧地攥在手中。

她未施粉黛的脸最惹人怜爱,而她这副乖顺可爱的模样,只有他能看见。

他心中微微一动,将她额前的发丝别在耳后,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怀中人眼睫颤颤,有了要醒的迹象,何长暄单手扶着她,面不改色地把丝带放在怀中。

与此同时,荀欢慢慢睁开眼睛。

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起身,笼罩着她的热气消散,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

何长暄屏住呼吸,有些期待她再次叫出他的名字,又怕她失望,脑海中天人交战。

荀欢打量了一下望月亭的布置,终于把脸转回来,双眼缓慢地眨了下,眸中很快浮现出惊喜:“阿耶!”

何长暄嘴角僵了下,心里想着,幸好失望的人不是她。

好一会儿,他终于温声唤她:“诱诱。”

不管她的闺名是哪个字,他认准了诱诱。

只是方才惊喜的女郎,此时眸中却蕴满了水,何长暄有些紧张,想抱住她,又缩回了手。

没想到她呜呜哭着,控诉道:“你好久不来看我了!”

何长暄嘴角发苦,柔声道:“是阿耶的错,诱诱原谅我。”

荀欢的眼泪收放自如,每次与阿耶见面,时间都很短暂,她自然不会浪费,所以她吸吸鼻子,含着一汪泪问道:“以后你还来看我么?”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尽量安抚她:“诱诱长大了,日后可以独当一面了,阿耶会在暗中保护你。”

荀欢心下失望,她把快要落下的泪抹去,低着头一言不发。

何长暄忍了又忍,还是抬手,细致地帮她擦掉眼角的泪。

他不知道她梦中的阿耶会不会做这样的事,但是他原本就不是她的阿耶,自然不会避讳。

不过荀欢脸上也没有震惊的表情,他便放下心。

“你要走了么?”她低声开口,“每次你帮我擦了眼泪,都是要走的。”

何长暄在心里叹息一声,道:“这次不走,你想说什么,阿耶听着。”

“真的么!”她兴奋地坐下,但满肚子的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憋了好久才开口,“阿耶,我遇见了一个像你一样对我好的人!”

何长暄顿了下,柔声问:“是谁?”

她欢快地接话:“是阿兄给我的侍卫,名字叫常鹤!”

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松了口气,诱哄道:“那诱诱喜欢他么?”

喜欢?

荀欢困惑地望着他,想都不想便开口:“自然喜欢呀。”

他的胸腔里有欢喜的感觉滑过,嘴角忍不住泻出一丝笑意,荀欢却继续说道:“等我及笄了,他会是我的面首,如果不喜欢,我才不要他呢!”

笑意转瞬即逝。

他微微冷了脸,淡声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荀欢自然察觉到他的变化,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嗫嚅道:“是你说的,你说我不该成亲,应该有好多好多面首,这样才不会被郎君骗了心……”

她有些忐忑道:“阿耶,你忘了么?”

何长暄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诱诱,这不是喜欢,喜欢一个人是……”

他顿了下,凝视着她继续说道:“是目光完全移不开,心里只有她一人,你懂么?”

荀欢迷惘地摇头。

看来以后要经常假扮她的阿耶了,这样才能把她错误的想法纠正回来。何长暄默默地想着,神情却更加柔和,再次问道:“诱诱,你对旁人有这种感觉么?”

荀欢认真思考片刻,坚定地摇头。

何长暄的手心出了汗,却还是坚持问:“赵承简呢?”

她与赵承简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万一……

荀欢很快“咦”了一声,拉回他的神思,他把濡湿的拳头松开,静静地等着答案。

“阿耶,你又忘了么,你说过以后可以让他做驸马呀!”

何长暄眼眸微眯,方才她说日后不能成亲,如今又说可以让赵承简做驸马,真是矛盾。

他想问,可是荀欢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半个字也来不及多说,伏在他肩上睡着了。

该睡的时候不睡,送了他一个大难题后又睡了,真是……

夜色浓郁,他长叹一声,将披风拢在她身上,稳稳地抱着她往清酒院走去。

春时早已等的焦急,远远地看见两人,连忙迎了上去,近了才瞧见何长暄抱着公主,她心底一惊,低声道:“鹤郎君,这不合规矩,交给我吧。”

何长暄偏了偏身子,拒绝她的触碰,轻声道:“不必了,换了人她会醒。”

说完他便往闺房走去,春时踌躇片刻,跟着进去了。

何长暄动作轻柔地把荀欢放下,头也不回地淡淡吩咐道:“去厨房把醒酒汤端过来吧。”

春时嗯了一声,行了礼往外走,被冷风一吹,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事儿不应该他去做么?

她转首望了眼窗子,锦帐香暖,映照出两人模糊的轮廓,他正在给公主盖被子,掖的严严实实的,好一会儿才直起身。

春时情不自禁地转身,常鹤对公主真好,有时候她觉得若是常鹤有一个好出身,与公主定是极为相配的一对。

正漫无目的地想着,透过模糊的窗纱,她又瞧见他坐下,把公主的鬓发拢好,嘴角似乎嘴角勾起的笑,然后慢慢俯身。

似乎是……吻了一下。

她连忙捂住嘴,脸上烧起来。

原来常鹤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而且,公主早已与他情投意合了么?

她居然也有些高兴,又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醒酒汤一事,拍了下脑袋,连忙去厨房了。

端着醒酒汤回来时,她的脚步刻意放重了些,生怕见到什么不该见的,怕他听不见,她又压低声音咳了一声。

何长暄迎上去,接过醒酒汤,试了试温度,颔首道:“多谢。”

连喂公主喝醒酒汤也用不到她么?春时诧异道:“鹤郎君,公主……”

“这里有我就够了,”他声音极轻,“回去吧。”

春时最后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荀欢,转身出去,贴心的关上了门。

等她离开,何长暄把碗放在案几上,轻声喊道:“诱……公主。”

一连叫了好几声,荀欢皱眉,闻见了醒酒汤的味道,她嗫嚅道:“我不喝。”

说完又睡了过去,还甚是有脾气地翻了个身。

何长暄伸手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低声道:“我喂你喝?”

荀欢呜咽几声,扭扭身子不说话,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被蹭的心痒,连忙按住她,又艰难地伸手把醒酒汤端过来喝了一口,慢慢渡给她。

忽然接触温热的醒酒汤,荀欢嫌弃的想要吐掉,可是舌头却被什么东西勾着,她只能被迫咽下去。

这下能睡个好觉了,她的神思又开始放空,没想到下一瞬,又有一口醒酒汤,她直皱眉,可是他故技重施,吐也吐不掉,只能再次咽下去。

她娇气地抱怨:“够了够了,再喝就要如厕了!”

话音刚落,阴影再次笼罩着她,她学聪明了,紧紧地闭上嘴巴,怎么也不喝了,可是有人比她更有耐心,每隔一会儿就轻轻碰她的唇。

往复几次,她也不困了,烦躁地睁开眼睛。

何长暄的脸就在距离她一寸的地方,她想也不想便伸手抓了一下,血珠很快冒出来。

荀欢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自己略有些尖的指甲,她没用力呀,怎么就受伤了?

何长暄微微皱了下眉,口齿不清道:“蜜饯也不吃?”

是吃他嘴里的么……荀欢抿了下唇,从他身上爬起来,钻进被窝里。

一回到自己的阵地,她便有了底气:“方才你做什么呢!”

何长暄把蜜饯吃了,陈述事实:“喂你喝醒酒汤。”

她头皮发麻,小声问:“怎、怎么喂得……”

“亲口喂的,”他想起前段时间她说的话,轻笑一声,“满意了么?”

她、她那时只是随口一说,他怎么真的做了,荀欢脸上懊恼的神情转瞬即逝,嘴里的怪味还没消散,她转移话题:“还有蜜饯么?”

何长暄把身后的蜜饯盘子一推,大言不惭道:“没了。”

这些东西是春时准备的,怎么可能只准备一颗,可是荀欢现在什么也思考不了,只能顺着他的话道:“那我去梳洗。”

她下床下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仰头欣喜道:“常鹤,你知道么,我见到阿耶了!”

何长暄嗯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发:“很好。”

“可是我和阿耶说了什么话来着?”荀欢皱了眉,“我怎么没印象了?”

他顿了下,牵强地解释:“许是因为你太过高兴,睡一觉便想起来了。”

荀欢一想也是,她兴冲冲地下了地。

何长暄往下一瞥,忽然见她并未穿鞋,雪白罗袜踩在地上,他脸上一热,伸手把她捞过来,劝道:“穿了鞋再去。”

这几日他早已做惯这些亲密的动作,荀欢也没有发觉什么不妥,见状顺势坐在他腿上搂住他的腰,笑嘻嘻道:“不要,我想让你抱我去。”

她长发披散,妙目盈盈,两人又如连体婴儿般黏在一起,何长暄眉眼微沉,情不自禁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低头。

他的目光带着侵略性,浑身都散发着摄人的气息,荀欢虽然居上,却也不由得害怕起来,她微微抿了下唇,不敢与他对视。

可是在何长暄看来却是无声的拒绝,他神色一黯,抄起她的腿弯,大步往净房走去。

送到净房外面,他想弯腰将她放下,荀欢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娇娇道:“里面都是水。”

她今日着实有些磨人,何长暄无法,也不想拒绝,只好抱着她进去,默默地看她梳洗,又一言不发地抱她回去。

荀欢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又拍拍身边的位置,邀请他:“陪我睡呀!”

“公主府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我不能逾矩,”何长暄这次没有犹豫,垂眸道,“我该回去了。”

她没趣儿地叹了口气,又兴冲冲地提议:“那你搬到清酒院不就行了么!”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何长暄没做声,强压下心里的期待,帮她盖好了被子,又直起腰拉上了纱幔,轻声道:“睡吧。”

荀欢哼了一声,还是乖乖闭上眼睛,喃喃道:“常鹤,明天见。”

他似乎弯了弯唇,荀欢没瞧清楚便坠入梦乡。

像是履行承诺,翌日荀欢一睁眼瞧见的便是他,她揉揉眼睛坐起来,略显不耐道:“这么早过来做什么?”

何长暄神色凝重,一字一顿道:“太妃召见。”

荀欢吓得清醒,不提她都要忘了,昨日春时便被阿娘叫过去,可惜她实在没心情理会,便把此事搁置在一旁,今日这么早便让她去,阿娘定是生气了。

她心中愧疚,快速梳洗之后便坐了轿子往兴庆宫去,何长暄叮嘱她一番,又让春时带了些点心给她,荀欢也没心思吃。

一路上想了许多哄阿娘高兴的办法,可是到了兴庆宫,她又作罢,阿娘生气起来软硬不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福润殿前下了轿,她悄悄往里看了一眼,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宫侍也看不见,她轻叹一声,往小佛堂走去。

这个时辰,阿娘通常在礼佛。

她让春时留在外面,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小心地瞟了一眼阿娘,又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小小的室内佛香浓郁,荀欢静下心,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来了?”

陈太妃忽然出声,荀欢一惊,连忙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阿娘。

陈太妃没再说话,荀欢抿了下唇,瞧了她一眼,看不出什么神色,所以也没多说。

过了一刻钟,陈太妃慢慢睁开眼睛,荀欢连忙站起来搀扶。

“平日里也没瞧见你这么有眼色,”陈太妃细细看了女儿一眼,“近日去了哪里?”

她们就站在佛像下,荀欢自然不敢欺瞒,老老实实地回答:“去了平康坊。”

想了想,她补了一句:“还去了福塔寺,准备为阿娘祈福,可惜天色已晚,只能下次去了。”

“下次?”陈太妃转身往外走,荀欢垂头丧气地跟着。

“没有下次了,”她回答,“从今日起一直到佛诞节,我都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公主府,一步也不出府,阿娘信我。”

“自然信,就算你想出去也出不去。”陈太妃冷淡道。

荀欢咬咬唇,想起临走前常鹤教的法子,主动说道:“阿娘,这几日我会潜心抄写经书,每日三卷,会让人给您送来。”

陈太妃目光微动,停下脚步细细地打量她一番,忽然莞尔一笑:“你倒是诚心。”

阿娘笑了!荀欢忙凑上去,笑眯眯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每日都差人送来给阿娘过目!”

陈太妃点点她挺翘的鼻子,心疼道:“三卷太多了,两卷就好,你也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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