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妄目不斜视地走出一截,仍然没有放开兼竹的手,兼竹也没提醒他。直到转过一道宫墙,兼竹这才停下来?,“这会儿?没人看了?。”
意思便是叫他放开。
怀妄握在他腕间的手微微收紧,停顿片刻缓缓松开。
兼竹看了?眼前者的侧颜,面部轮廓冷硬分?明,下颚绷紧,像是还没消气。他笑了?一下,垂头捏着自己的手腕,“刚才多谢仙尊解围。”
“解围?”怀妄看向?他。
兼竹说,“是啊,不然我就得留在这鲛人一族,当个混淆人家?血统的假王妃了?。”
怀妄下颚绷得更紧,默然没有出声。
有一瞬他想说自己不是解围,但不是解围是什么呢?他在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甚至没有想过原因,也没想过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行为同他往常事事权衡的准则背道而?驰,但在他从鲛人王储手中拉过兼竹的那一刻,他心底是舒畅的。
怀妄没有说话,兼竹就接着说,“对了?,刚刚的饭我还没吃完。”
“……”
他说到这里,怀妄便想起他应该是在宴席上,“鲛人王储是怎么找上你的?”
兼竹沉吟,“大概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怀妄皱眉。兼竹见?状失笑,把先前的情形同他讲了?一番,又说道,“你可还记得那枚鲛人鳞?”
“记得。”
“沾染了?鲛人王的气息,难怪会吸引王储。”
兼竹说完忽然停顿了?一下……自己那条高仿赛正版的尾巴这般敏感,该不会是受了?那纯正的王霸之气的影响吧?
在他思绪发散间,怀妄也沉眉不语。兼竹发散完一圈回来?,看怀妄一副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不由出声,“怎么了??”
“无事。”怀妄收敛神色,又问?他,“你不是要接着回去吃?”
啪!兼竹拍尾:对,差点忘了?!
他立马将此事暂且抛之脑后?,摆着尾巴往宴会的方?向?去。走出几?步见?怀妄也跟了?上来?,兼竹尾下一停,“你也要来??”
怀妄神色不动,“不然呢。刚把你带走,转头又将你一人扔在宫宴?”
兼竹恍然,“有道理?,还是你缜密。”
“……”
·
两人一道回了?宴席。
宴席上的鲛人们先是看见?兼竹去而?复返,还没来?得及猜想发生了?什么,又看他身后?跟来?一人——银光夺目,赫然是天下第一的怀妄仙尊!
席间瞬间一静,奏乐声“吱啦”一转随即刹住。
兼竹转头看向?怀妄。怀妄,“……”
还是四周的宫人们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邀请怀妄入座。怀妄目光瞥向?兼竹,“我便随他坐。”
周围人看向?兼竹的眼神不禁写满了?:了?不得。
兼竹领着怀妄坐回到自己席前,宫人们又上了?一副碗箸。现在的形势在他们看来?已经明了?了?——鲛人王储一见?钟情、强行纳妃,怀妄仙尊宣示主权、夺回所爱!而?且还跟到了?宴席上。
这一局,简直是仙尊完胜。
众人心道:唉,果?然是先来?后?到……哪怕只先来?一晚。
兼竹同怀妄落座之后?,周围人还是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兼竹看着小心翼翼的鲛人舞女们,转头对怀妄道,“仙尊像是来?镇场子的。”
“……”怀妄默了?默,扬声开口?,“你们随意。”
他虽然这么说了?,但众人哪敢随意。怀妄扫了?一圈,侧头同兼竹道,“本尊在宫外?等?你。”
他说着要起身。周围人一惊,赶紧大声喧哗起来?,就连奏乐声都多出几?重,像是生怕把仙尊赶跑了?似的。
兼竹,“……”
怀妄,“……”
怀妄便又留了?下来?。坐席间暂且恢复如?常,兼竹低头吃着东西,身侧那金发鲛人偷偷看了?怀妄一眼,又凑近兼竹悄声道,“看这样子,感觉仙尊还是挺行的啊。”
兼竹差点把贝壳吞下去!他浑身戒备,想提醒前者不要再说了?,却依旧晚了?一步。
身侧落下一道声音,“什么行不行?”
“……”
金发鲛人这才反应过来?:仙尊修为极深,自己声音哪怕再小对方?怕是也能听到。
她连连告罪,缩到一边去不说话了?。
怀妄垂眼看着静如?一只鹌鹑的兼竹,隐隐猜到他说了?什么。他声线压下来?,低哑磁沉,“你说本尊不行?”
兼竹,“……”
他耳尖红了?一点,不欲回答,可怀妄没动,还是低头看着他。兼竹便定了?定神抬眼过去,哼笑了?一声。
怀妄,“你笑什么。”
兼竹倾身上前贴近了?几?分?,避免周围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怀妄身形一僵,只听前者半开玩笑似的附耳道,“怎么会,仙尊行不行,我哪儿?知道?”
怀妄呼吸乱了?一秒,抬手抓住兼竹的胳膊,低声警告,“你再胡说八道。”
他两人在这边拉拉扯扯地讲小话,四周偷偷看看的鲛人们见?状:哦哟哟,光天化日下就在调情了?~
…
待御赐宴会结束,鲛人们便要出宫。
怀妄要和兼竹一道出去,有了?他的存在,宫人们送行比往次都要恭敬热情了?许多。
出了?宫门?,众人队伍散去各自回家?休息。
兼竹和怀妄站在宫门?口?,还没想好接下来?从哪里入手。先前那名金发鲛人在旁边望了?望,迟疑片刻还是凑过去,“二位可是打算在城中走走?”
兼竹惊叹于她敏锐的察觉力,不过常年在外?演艺想必的确少不了?察言观色。他看向?怀妄,后?者顿了?一下点头,“嗯。”
金发鲛人试探着发出邀请,“不如?由我带二位走走,我家?住如?絮坡那头,四周风景甚好,不介意也可以到我家?中坐坐。”
往哪里走都是走,刚好有当地人做咨客,一道同行也无伤大雅。怀妄应下,“也好。”
金发鲛人松了?口?气,面上有些欣喜:毕竟仙尊大驾光临,那可是难得的荣耀。
兼竹、怀妄跟着她往如?絮坡的方?向?走。几?人路上交谈,兼竹得知金发鲛人名叫紫谈,家?中还有一名兄长,名叫紫深。
“兄长先前得了?风寒,虽说病情已好,但还在卧床休养。如?有怠慢之处,还望仙尊海涵。”
“无碍。”
紫谈说着又有些羞赧,“不过我们那地方?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仙尊亲临怕是会引起轰动。”
怀妄闻言微微蹙眉,他们要探查民情,必然要低调为上。兼竹也这么想,他转头撺掇怀妄化形,“仙尊,大尾巴,你也整一条!”
怀妄,“……”
紫谈敏锐地抓住一个字眼,不解出声,“也?”
兼竹淡定,“我的意思是,我们有的,仙尊也要有。”
紫谈理?解了?,“喔。”
怀妄看了?兼竹一眼,随即在后?者期盼的目光中灵力一动,化出一条鱼尾来?。健美流畅的银色鱼尾自身后?支出,光泽的鳞片锐利无比,边缘泛着一圈萤蓝。
他站在兼竹身边,两条鱼尾并在一起,紫谈一眼看去竟惊觉般配。
兼竹看着怀妄化出的鱼尾,好了?伤疤忘了?痛,手里一阵痒痒,想去摸摸看和自己的尾巴手感有什么不同。
怀妄瞬间洞察他的意图,声线带着警示的意味,“苍竹。”
“……”兼竹遗憾地收回眼神。
·
三人没过多久就到了?如?絮坡。
如?絮坡,地如?其名,满坡栽种着不知名的高大树木,树冠苍白一片,不断有形似柳絮的花种飘洒漫天。
紫谈家?在坡外?三里的一处小院。
院落面积不大,推门?而?入时却看院中收拾得整洁干净。东西两处厢房,一间厨房,一间库房,院落墙角还堆了?一捆柴火。
兼竹一眼瞧见?:喔,烤鱼……
只是几?秒他又晃了?晃脑袋,排出自己脑中有失尊重的思绪。
紫谈不知道他刚刚转瞬即逝的想法,侧身将怀妄、兼竹请了?进来?,大声招呼屋里的兄长,“哥,来?贵客了?!”
房门?里传来?一阵动响,随后?屋门?打开走出一名男性鲛人。后?者生得高大周正,但面色看着有些虚弱,兼竹了?然:显然是先前得了?风寒,病去了?丝还没抽完。
紫深走过来?,“小谈,这两位是?”
紫谈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怀妄的身份,便没开口?。怀妄顿了?顿,兼竹替人介绍道,“我是苍竹,紫谈姐姐的舞友。这位是我的兄长。”
紫深先是被“舞友”这种说法打蒙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哦哦”了?两声又看向?怀妄,“这位兄台怎么称呼呢?”
怀妄张了?张嘴,“苍……”
兼竹,“苍梧。”
怀妄闭上嘴。他还随山上的树起名了?。
“好名字!”紫深闻言拍掌惊叹,“一竹一梧,都是草啊!”
两人,“……”草。
紫谈大惊失色,她惶恐地看了?眼怀妄,忙伸手去摸她兄长的额头,连连道,“哎呀还烧着呢哥,快回去躺着。”说完又同怀妄道歉,“我兄长说胡话呢。”
紫深皱眉反驳,“哪能没好,这都一两个月了?。”
兼竹本是揣着袖子悠悠闲闲地看热闹,闻言心中忽而?一动,“一两个月?”
“是啊。”紫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两个月前大规模地爆发了?一次风寒,当时好多族人都染上了?,好在后?面逐渐痊愈。只偶尔还有人染上,但基本上都能好,你不知道?”
兼竹说,“我生活很规律,半年才出一次门?。”
“……”紫深不太懂宅鱼的境界,他将情况又讲了?一道,“你待在家?里没染上就好。染上病症的时候蛮痛苦的,一会儿?疼一会儿?麻,有时候还发热像被火烤……不过痊愈之后?就没事了?。”
兼竹闻言没有出声,垂着眼睫不知想到了?什么。
怀妄蓦地开口?,“怎么确定就是风寒了??”
紫深愣了?一下,“这不是医师说的吗。”
“医师?”
紫深心说这难道是宅鱼一家?人,怎么一个二个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最开始宫中也有人染上,还怕传染给?吾王,于是赶紧将他们隔离诊治,宫中的医师看过之后?说其实就是风寒,是稍微变异过的风寒。后?来?我们民间也渐渐爆发,宫中还派了?医师进行援治。”
紫深说着拍拍胸口?,“不过好在吾王血统纯正,又有无上传承,没有染上这种风寒。”
兼竹状似无意,“但吾王尊体并不是很好。”
“唉,是啊,从好几?个月之前开始的。”
紫深话落,兼竹同怀妄传音:得了?传承的人,身体还会无故衰竭?
怀妄:基本上不会,不排除特殊情况。
兼竹就笑了?一下: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让他的身体衰竭?
怀妄的目光落在院落屋檐上没有回话。
紫深身体还没恢复,陪着聊了?几?句又回屋歇息了?。院里还留下紫谈陪同二人,兼竹问?她,“不是说最近没有什么蹊跷灾祸吗?”
紫谈不以为意,笑道,“这算什么蹊跷灾祸,不过是风寒,况且大家?都好了?呀。”
“也对。”兼竹没有反驳,他同怀妄对视了?一眼,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味。
没待上多久,他们同紫谈道谢过后?准备离开。紫谈虽有些失落,但还是送两人出了?门?,临走之前还要了?一纸怀妄的签名。
紫谈捏着签名,眼中光芒万丈,“我要偷偷接待仙尊,惊艳所有人!”
“……”
兼竹觉得她想法甚好。
·
离开紫谈家?中,二人走在如?絮坡上。
漫天白絮中,兼竹将一缕发捋直耳后?,“再打听一下那场风寒。不过挨家?挨户地打探似乎意义不大,还麻烦。”
怀妄点头,“直接去医馆。”
“你懂我。”
鲛人族的城镇中,医馆遍布乡里,他们从如?絮坡走出去三四里,就看到一家?医馆开在道边。
怀妄抬步正要过去,接着被兼竹拉住,“你准备怎么打听?”
怀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礼貌询问??”
“……”兼竹就知道,在人情往来?上,怀妄像他养的那只老年白鹤一样,“我来?吧。”
怀妄就由着他去了?。
进了?医馆,里面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草药香。零星几?个病患在看病抓药,兼竹走过去咳了?两声,面上染了?层薄红,“医师。”
医馆中的小医师见?状,“怎么了?这是?”
“我好像染了?风寒。”兼竹补充,“那种风寒。”
他身后?,怀妄默默旁观他拙劣的演技。
好在小医师涉世未深,探手过来?要替他把脉,“你先说说你的症状。”
兼竹按着紫深的说法胡诌了?几?个,小医师给?他把完脉道,“诶,你没得那病,放心吧。”
“可我总觉得这症状很像,心里七上八下的。”兼竹忧虑,“那病到底是什么样,医师可否仔细同我说说,我也好放心。”
小医师毫不起疑,耐心地细细同他讲了?一道,兼竹顺势问?了?问?病源、周期、传染途径……得到想要的信息后?,他又脆弱地咳了?两声,道过谢叫上怀妄离开了?。
戏做得拙劣却又十分?全套。
出了?小医馆,怀妄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演起戏来?得心应手。”
兼竹承蒙赞美,羞涩一笑,“天赋异禀罢了?。”
“……”
两人走出百来?步,兼竹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眼,怀妄也在同时朝他投去一道目光。
兼竹传音:有人跟着。
怀妄:去前面。
他们交流过后?面上不显,姿态自然地朝着前方?一个小巷口?走去。兼竹边走边在心底揣摩,他们不过刚在医馆打听了?风寒,出门?就发现被人跟踪了?……
到底是冲着风寒一事来?的,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进入那巷道,直直走到头后?转过街角,兼竹和怀妄停下脚步侧身贴上墙根,站着没发出动响。
安静的巷道中气流有细微的流动,在那丝气流即将抵达街角的一瞬,兼竹手中长鞘出手猛地掼出——
“哇!”一声惊叫,一道熟悉的人影险险避开,长鞘却在下一刻直追而?上贴紧他的颈侧,“别别别,自己人!”
兼竹抬眼,在看清对面的人后?却愣住了?。少年王储受到过度惊吓,一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巴巴”。
手中剑鞘松了?几?分?,兼竹不知念逻怎么会在这里,“殿下?”
念逻劫后?余生,抱住他的胳膊“哇”地一声就哭了?,“王妃,是我啊,是我!”
兼竹,“……”
怀妄按在剑鞘上的手突然有点痒。
作者有话要说:念逻:突然出现!
兼竹拔鞘。
念逻:是我!
兼竹收鞘。
念逻:王妃!
怀妄拔剑。
怀妄:手痒,总想砍点什么。
今天是肥肥的一章,求浇灌,咕噜咕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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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再度汇合
兼竹很快把?胳膊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念逻邀功,“父王说了我一顿就回寝宫休息了,本王是偷偷溜出来?的。”
兼竹微微眯眼, “殿下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当然是心?电感应。”念逻转而换上得意?的神色, “怎么样?是不是很浪漫很深情,心?动了吧?”
兼竹:……
并没有,他只是感受到了父爱的伟大。
念逻说完又要来?拉他,“走吧, 跟本王回宫。”
从旁忽然横过一只胳膊拦下了他, 怀妄眼底压抑着冷然薄怒, “他不去。”
护食一般的姿态让念逻愣了愣。
怀妄化成的鲛人和他原本的相貌不同, 但?依旧高大俊美, 那条银色的鱼尾健美漂亮,显然是一名强大的鲛人。念逻感觉似曾相识,却肯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王妃, 这是谁?”
他们?正在调查鲛人一族的事,怀妄还不能脱掉这层马甲。兼竹便重拾先前的说辞, “这是我的兄长。”
“你的兄长?”念逻恍然, “大舅子!”
怀妄将?兼竹拉到身后,冷声?道?,“谁是你的大舅子。”
“你怎么跟本王说话的?”念逻皱了皱眉,“诶算了, 本王心?胸宽广,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说来?你也是本王的长辈 。”
兼竹,“……”
可不是吗, 你还能叫他一声?“干爹”。
怀妄不欲同念逻多言,拽了兼竹转身要走。
念逻跟着撵上来?,叭叭不停地追问,“对了,仙尊呢?他不是把?你带走了吗,该不会出了宫门又将?你丢下自己走了吧。”
兼竹张了张嘴还没编好借口,就听念逻义愤填膺,“啧,真渣。”
“……”
兼竹看怀妄的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上,出鞘寸长。他赶紧抬手把?剑“刷”地摁了回去,“没有,仙尊给我时间和家人告别。”
“喔,他还要把?你带走,背井离乡。”念逻找到了新的切入点,“但?如果你和本王结亲,你就不用经历这些?,你甚至可以把?大舅子也接进宫里?来?,然后我们?一家人快快落落!”
他说着看还向怀妄,抛出诱饵,“大舅子,快落~”
“……”兼竹觉得怀妄并不会快落。
他甚至感觉念逻再多说一句,怀妄就要不顾身份暴露地拔剑了。
他顿了顿道?,“多谢殿下厚爱,但?我已心?有所属。”
念逻猝不及防中了一箭,他睁大眼,“是谁,难道?是仙尊?”
身侧,怀妄握在剑柄上的手松了一下,紧接着又攥得更紧,指节隐隐泛白。
兼竹笑了一声?,“当然,我钟情于?他。”
话落,巷道?拐角安静了一瞬。
怀妄垂下眼睫,指尖微不可查地轻轻一颤。他知道?这或许只是一种说辞,但?还是不可抑制的,内心?深处被隐秘的喜悦和满足感充盈。
念逻怔了怔,随后大声?道?,“我不信,你才和他认识一天,怎么就钟情于?他了?”
“殿下不也只同我见了一面。”
“那不一样,因为我们?有心?电感应,你们?有吗?”
“当然有。”
“你们?感应到什么了?”
兼竹瞥过怀妄,眼角带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感应到仙尊得我芳心?,这会儿正在偷偷高兴。”
正在偷偷高兴的怀妄,“……”
余光里?,那藏在发丝间的耳垂红了红。
他们?两人在这边暗中交汇,念逻却不愿听下去。他不管不顾要跟着兼竹,“反正现在仙尊不在,你离开之前本王就要跟着你!”
任性起?来?的少年王储就像块鱼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兼竹无可奈何,好在怀妄刚刚得到了安抚,对前者的忍耐程度增加了,两人只好由着念逻跟在身边。
·
他们?还有情况没有调查完,本来?以为查不出任何结果,没想到确实是因为宫中消息闭塞,民间传闻反而更多。
怀妄在前面走着,兼竹跟着他边走边聊。
后面还缀了个啥都不知道?、只知道?盯着兼竹侧颜欣赏的“小尾巴”王储。
走出巷道?,念逻忍不住插嘴了,“你们?到底在聊什么,风寒怎么了?”
兼竹话头停下来?。之前紫深说宫中也发生过风寒,而且似乎一开始就是从宫中传出来?的。
他看着念逻凑近的脑袋,“殿下可还记得两个月前宫中爆发风寒是什么情况?”
“当然了,本王又不是金鱼变的,记得可清楚了。”念逻终于?插上话,倒豆子似的劈里?啪啦就把?当时的情况细细讲了一通。
他讲完问兼竹,“刚刚看你从药馆出来?,你该不会染风寒了吧?”
兼竹笑笑,“没有。”
“那就好,你要是得了什么病,还是本王让宫中的医师来?给你看。”念逻说完又做作地长吁短叹,“看,本王多担心?你,不像仙尊,让你独自一人去医馆看病~”
兼竹,“……”
怀妄冷冷地看着他,心?底不断循环鲛人王说的那句话——这痴儿还没开智。
感觉到问闲的躁动,兼竹立马将?话题拉回来?,正好念逻说到宫中医师,他顺势问道?,“宫中医师就是我们?族中最好的医师?”
念逻觉得好笑,“不然呢~王妃你真可爱。”
兼竹:……
他总觉得这句“可爱”并不是褒义。
…
从如絮坡出来?之后渐渐走进城镇中心?。
四周的商铺和居民多了起?来?,兼竹环顾一圈,街景热闹,百姓和乐,看上去并无异况。
正扫视着,他鼻尖一动闻到一股香味,目光很快捕捉到了那家飘香的街边食坊。兼竹眼神不动了:土特产啊……出了海就吃不上了。
“进去坐吧。”身侧落下一道?声?音。
兼竹转头看向出声?的怀妄,惊讶于?他今日如此贴心?。莫非是言灵体质发作,预感此行不顺,最后送他饱餐一顿。
“最后的下午茶?”
“胡说什么。”怀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饿了?”
兼竹羞涩,“主要是太规律了。”
规律到一见着吃的就饿。
三人在食坊外的位子上坐下,念逻拿了菜单给兼竹,“你想吃什么?”
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接下菜单。怀妄倾身过去同兼竹离得很近,指尖在菜单上点了点,“这几个,你喜欢的。”
兼竹,“那就这几个。”
念逻侧目,“你怎么知道?他喜欢?”
怀妄神色自然,“我们?之间朝夕相处,不像外人,不清楚他的喜好。”
念逻总觉得这话听着微妙,特别是这句式、这语调,好像刚刚才发生过似的……
菜端上桌,念逻身为高贵的王储自然不吃平平无奇的街边摊,怀妄对这些?吃食也没有兴趣,一时间只有兼竹埋头动筷。
他正吃着,发丝从肩头滑下来?,眼看要落在身前。怀妄忽然伸了只手从他背后绕过,一把?捞在手里?。
兼竹叼了只牡蛎转头,“?”
怀妄捞着他的头发,“吃你的。”
他便又低头继续吃着。旁边念逻眉头越皱越紧,这兄长怎么画风怪怪的?
·
饭还没吃完,一道?传讯响起?,打破了眼下微妙的气氛。
兼竹看了眼,是好久不见的薛见晓。顾及着念逻在场,他起?身走到一旁。
传讯接通,里?面传来?薛见晓十万火急的声?音,“我们?正被追杀呢,到北地之海了,你能想个办法?接我们?进去吗?”
兼竹挑眉,“你们?知道?我在这儿?”
佛子的声?音接着挤了进来?,“说好了天涯海角再相会,阿弥陀佛~”
那声?“阿弥陀佛”念得飞快,宛如烫嘴,听上去情况确实紧急。
“是什么人在追杀你们??”兼竹想不通。佛子有万佛宗庇护,薛见晓背靠天阙和药宗,瀛洲就是他们?的靠山,还会有谁追杀两人。
“追,杀。”薛见晓把?两字分开念了一遍,“天阙宗要追本少主回去关禁闭,药宗要杀佛子祭天。”
“……”
待对面两人简单将?情况讲了一遍,兼竹才明白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当初在秘境,薛见晓本着给谢清邈添堵的初心?,将?大波被魔物侵蚀的修士引去了药宗。谢清邈自然是袖手旁观,那群修士也不走,日日夜夜在药谷前守着,没想到过了些?时日,病情愈发严重。
部?分修士发病之后竟直接化了魔。
新型的魔修肆虐横行,药谷一时间陷入一片混乱,谢清邈气得要杀人,天阙宗求情说关上门教导逆子,至于?谌殊便任凭药宗处置。
兼竹,“阿弥陀佛,待我想想办法?。”
谌殊,“施主尽快吧,不然再见贫僧恐怕就是一颗舍利了。”
“……”
回到食坊前,兼竹同怀妄道?,“佛子和薛见晓来?了。”
怀妄眉心?沉了一瞬,大概知道?两人一旦出现必定是有情况发生,“现在出去接他们??”
兼竹,“你知道?怎么接人进来??”
怀妄沉默。兼竹呵呵:他就知道?,毕竟怀妄连“切片入门法?”都不懂。
念逻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谁要来??王妃,你怎么还认识外面的人?”
兼竹纠正了他的称呼,“是我的笔友。得知我要跟了仙尊,不放心?过来?看看。”
念逻欣慰,“不错,你交了两个好笔友~他们?不放心?是对的。”
怀妄,“……”
念逻,“既然是王妃的朋友,又是来?拆散你和仙尊的,那本王就大发慈悲亲自迎接他们?进来?好了!”
他身后隔了不远,灶头上正咕噜咕噜烧着开水,热气缭绕腾起?白烟。兼竹看着怀妄冷得快掉渣的面色,隐隐竟闻到了鱼汤的香气……
他赶紧出声?,“那就麻烦殿下了。”
情况刻不容缓,怀妄看了念逻一眼后收回目光,暂时不去追究。
三人一同飞身去往结界处。
快到时兼竹还有些?不放心?,担心?惊动鲛人王。
念逻不以为意?,“每天都要传讯鱼通过结界,结界开启是常态。况且本王有鲛人一族的王室血脉,站在结界跟前刷个脸就能放人。”
兼竹夸赞他,“殿下真是高级。”
·
正如念逻所说,他站在结界前不过一瞬便有一道?缺口开启。
薛见晓和谌殊恰好赶到,不早不晚如同精打细算过一般。
表里?世?界的结界在身后重新闭合,两人松了口气。兼竹朝他们?摆了摆自己的大尾巴,还暗搓搓戳了一下怀妄的。
后者身形猛地紧绷,兼竹却恍若未觉,“看,我们?的尾巴好看吗?”
薛见晓一眼看出他身边的是怀妄,“好看。”
谌殊笑眯眯的,“鲛人一族果然形容俊美。”言罢他转向一旁的念逻,“这位想必是鲛人族王储殿下?”
念逻“嗯哼”一声?。
薛见晓没想到兼竹混进鲛人族里?,混得还如此风生水起?,连王储都来?迎接他们?,“殿下真是热情好客。”
念逻,“没什么,毕竟是王妃的朋友。”
薛见晓:?????
他战战兢兢地转头,果然在怀妄脸上看到了强烈的杀鱼动机。后者看向念逻的目光已然像是在看一条砧板上的鱼。
薛见晓惊觉比起?秘境时,怀妄的内敛情绪竟外放了很多。
啧啧,他这好朋友,了不得。
兼竹淡淡出声?,“殿下。”
念逻不情不愿地摆动鱼尾巴,“知道?了,本王不叫了就是。”
…
之前传讯过于?匆忙,很多细节讲得不清楚。现在佛子他们?进到鲛人族地盘暂时安全了,兼竹便问,“魔化的修士究竟是什么情况?”
佛子亲眼目睹过,“和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情况差不多。”他看了兼竹一眼,意?有所指,“痛麻、扩散快、后期发热,冷热交替……之后就是堕魔。”
就算佛子不说,兼竹也想到了自己被魔物所伤的那次,的确和城中“风寒”症状太过接近了。
只不过当时有佛子的佛珠镇压,加上谢清邈替他根除,后面会发生什么他并不清楚。
怀妄出声?道?,“再去紫谈家里?看看。”
兼竹认同,“也好,佛子通晓医理,可以去看看紫深的病况。”
佛子立掌,“便去罢。”
一行人达成共识,往如絮坡的方向赶去。
这会儿念逻已经察觉出族中“风寒”可能不对劲,面色严肃下来?,竟也隐隐有了一族之王的气场,“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