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太太为了安抚阎嬷嬷, 不分青红皂白地罚“大少奶奶”去小佛堂关禁闭。
谢留夷来到佛堂顶上,将瓦片挪开一条极窄的缝隙,屏息向下看去。
暗无天日的佛堂内, “大少奶奶”蜷缩在蒲团上, 紧紧环抱住自己双肩, 大口大口急促地呼吸着,冷汗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这位“大少奶奶”怕黑。
谢留夷发现这一点, 掀开手中的瓦片,又在别的位置零星地掀了几片,再向下看去。
佛堂内有了光,“大少奶奶”不再发抖, 她虚脱地倒在蒲团上, 准确地和谢留夷对上了视线。
那眼神清明冷静, 跟“大少奶奶”现在的状态格格不入,仿佛是另外一个人透过她的身体,和谢留夷对视。
谢留夷静静看着她,半晌, “大少奶奶”移开视线,爬起来,端端正正地在蒲团上跪好, 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闭上了眼睛。
下面正堂内, 太太和阎嬷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这次的话题中, 没有那七个“夜间拉练”的神医。
这次里世界的阎府,似乎没有七个玩家的存在。
天渐渐地亮起来,早起的下人们已经起身开始忙碌, 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身月白长衫的大少爷步履缓慢地从西厢房出来,走到了正房门口。
接下来的过程谢留夷很熟悉,大少爷将“大少奶奶”救出了暗室,又提出搬回自己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大少爷同样用温和的语气说着那些安抚人心的话。
不同的是,这位“大少奶奶”看向大少爷的眼神充满感激和崇拜,就像是即将落入地狱的人,看着天堂垂下来的一根蛛丝。
然后,管家来请“大少奶奶”,谢留夷掩藏身形跟上去。
阎老爷调查户口似的提问,“大少奶奶”有问必答,对阎老爷的关心受宠若惊。
回到院子里,阎大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套年轻女子的衣服送给“大少奶奶”,让她换下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袄裙。
自她换了衣服,时间仿佛摁了快进,谢留夷只觉得眼前一花,夕阳就已经快要落山。大少爷院中装扮一新,挂红绸、贴囍字,相比于昨晚,这会才更像洞房花烛夜。
谢留夷依然做她的梁上君子,趴在房顶掀了瓦片往里看。
“大少奶奶”披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纤细苍白的手指紧张地绞着衣摆。阎大少用秤杆挑起红盖头,神色痴迷地欣赏着。
因为上了妆,“大少奶奶”脸色看起来健康红润了许多,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阎大少,唇边挂上羞涩的笑。
突然,阎大少伸手扼住“大少奶奶”细弱的脖颈,眼中流露出疯狂的神色。
虽然他常年病弱,但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力气远胜“大少奶奶”。
刺啦——阎大少一手掐着她脖子,一手撕开她刚穿上没多久的新衣服。
“你是我的妻子,只能是我的!我是你的丈夫,我才是!”
“大少奶奶”眼中的羞涩变成了惊慌,双手胡乱挥舞,没有丝毫力度,她张大了嘴,却无法呼吸,眼神渐渐涣散。
谢留夷一惊,指尖灵气便要发出,突然,钟声响起,整个世界仿佛被停滞,两声过后,四周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屋内的人却消失不见。
紧接着,正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穿着一身茄花白里衣的大少爷自门外步入,看到空无一人的内室,温润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喊道:“阿莲,你在哪?”
里世界消失,如今的阎府,谢留夷才是大少奶奶。
猝不及防的谢留夷:“……”
爸爸在房顶。
谢留夷依稀记得,早上阎大少一大堆废话中确实提到过,要重新布置一次洞房花烛。结果下午的时候,里世界再次出现,等到里世界结束,时间已经是晚上。
洞房已经布置好,而原本应该坐在床上的大少奶奶,如今正趴在房顶上。
怎么办?要下去吗?
阎大少在屋内找了一圈不见人,喊了一声“来人”,喊完却似反应过来什么,揉了揉眉心,反身向外走去。
谢留夷这才注意到,院子里除了阎大少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下人去哪儿了?
想到刚才里世界“大少奶奶”的遭遇,谢留夷突然明白过来:下人被阎大少遣散了。
阎大少常年病弱,又被笼罩在优秀健康的弟弟的阴影里,不仅失去继承权,连拜堂这等人生大事,都差点由二少代劳。
多年压抑,负面情绪早就在他心底腐烂发酵,那张看似温柔和善的面具下,掩盖的是暴虐变态的本相。
他恨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但是病弱的身体让他不敢反抗,只敢对弱者亮出獠牙。
看到青竹长衫和后罩房暗室中的血迹,谢留夷怀疑他曾经在暗室中凌虐过无力反抗的弱小生命,例如猫和狗。
甚至,风荷院原本的下人,可能也是因为他才消失不见。
太太接他过去,不止是为了养病,而是阻止他凌虐弱小的行为。当他提出要回到自己院子时,太太欲言又止,担心的可能不是他身体的疾病,而是他的心理。
后来在里世界,见识到他对“大少奶奶”施暴,谢留夷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极度压抑,压抑到心理变态的男人,在今天遣散了院中的下人,可能是想对自己的新婚妻子施暴。
换言之,阎大少想打她。
谢留夷一时不知道是该憎恶他的变态,还是该嘲笑他的自信。
她从房顶跳下,如一只灵巧的鸟儿,落在阎大少身后。
阎大少一无所觉,还站在院子里喊“阿莲”。
“我在这儿。”谢留夷出声提醒。
阎大少吓了一跳,猛然转身,抚着胸口好半天,才喘匀了气,责怪道:“阿莲,今夜是你我新婚之夜,你跑到哪里去了?”
谢留夷没有回答,转身走进正房,一路走到内室,大马金刀地往床上一坐。
过了好半天,阎大少才慢悠悠地走进来,脸上的表情已经调整好了,又挂上了温柔的面具。
“你让我好找,”他走到床边衣架上,扯下来一条半透明的红纱盖头。
这是谢留夷昨晚顶的那块红纱,她也不记得随手丢在哪里了,没想到竟然还能翻出来。
“说好要补给你一个洞房花烛夜,来,把喜帕盖上。”
说着,拿着盖头走到床边,要替谢留夷盖盖头。
谢留夷往后一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探手抽过盖头,在手里把玩,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想打我?”
阎大少愣住了,嘴角抽了抽,扯出笑来,摇头道:“阿莲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打你。”
“哦,”谢留夷甩了甩盖头,往旁边一丢,面无表情地盯着阎大少,“你可以试试。”
阎大少捡起红纱,无奈道:“阿莲不要胡说,来,把喜帕盖上。我要亲手挑起你的喜帕,让你真正成为我的妻子。”
谢留夷这次没有再说话,抽过红纱往脑袋上一罩。
隔着半透明的红纱,她看到阎大少慢悠悠走去桌边,拿了一根秤杆,又慢悠悠地回到床边,手持秤杆来挑喜帕。
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虚弱,他的手一直在抖,谢留夷感觉秤杆都快戳她脸上了。
喜帕终于被挑开,阎大少苍白的脸上露出略微扭曲的笑容,“你是我的妻子了,是我一个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