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于归, 我真是看不明白你。”
钟长风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目光看向窗边紫檀木桌上伏案疾的青年。
不同于玩家们普遍冲锋衣的装扮,青年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白衬衣, 袖子挽在手肘处, 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写字的姿势很标准, 上身笔直,微微低头, 窗外吹进来的风偷偷撩动他额前的碎发,精致的眉眼仿佛最好的雕塑家精雕细琢的得意之作。
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鲜活气儿。
听到钟长风的话,他毫无反应, 甚至连笔尖都没有一丝停顿。钢笔在纸上摩擦发出令人愉悦的沙沙声。字体笔锋凌厉, 如铁画银钩。
跟谢留夷的字迹很像。
钟长风知道他的德行, 没阻止就代表他在听。他收回腿,站起来走到桌边,垂目看着青年笔下的纸张。
“又是新玩家培训计划?啧啧,上来之前我们蒋副队还跟我感叹呢, 说你真是个大善人,比我们这些上头派来营救老百姓的兵还负责任。”
他摇着头,连连感叹了好几声, 坐回沙发上, “你说你, 明明是个心肝脾肺肾都冷的人, 偏偏要立个古道热肠、急公好义的人设。我真是看不明白你。”
言于归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专注地写着。
钟长风咂了口茶,看向言于归,逆光勾勒出他的剪影, 渲染出一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独特气质。
他突然“嘶”了一声,眯起眼睛,“说起来,这次我在副本里遇见一个人,笔迹跟你的特别像。”
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停住了,青年终于给了他回应——精致的眉眼淡漠地看向他,薄唇轻启,吐出简短的四个字。
“有事说事。”
听到他这句话,钟长风噗嗤一声笑出来,“不仅笔迹像,连说话风格都像。”
青年盯着他不说话,钟长风卖够了关子,才翘起腿架在茶几上,慢条斯理地说:“我遇见了一个叫谢留夷的女玩家。”
听到这个名字,言于归愣怔了几秒,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笔尖顿在纸上某一处,半晌,晕出一片墨色的痕迹。
“又是同名?”他语气很淡,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谢留夷这个名字不算独一无二,找了这么多年,同名同姓的,死的活的加起来有好几个。
“也许吧,”钟长风啧啧了几声,“那姑娘的脸冷的哟,跟讨债似的。话也少得要命,一句话绝对不超过十个字,我都以为她有语言障碍。你说,是不是特别像你?”
揉搓纸张的声音响起。
言于归将被墨晕了的纸揉成一团,丢向桌角的废纸篓。阿芍一分钟不说话都能憋死,那个人一定不是她。
不足一米的距离,纸团却没有投进去,砸在纸篓边沿,弹到地上,滚到了茶几旁边。
钟长风收回腿,弯腰捡起纸团,精准地投进废纸篓,“言于归,你心乱了。”
言于归没理他,重新抽出一张纸平铺在桌上,在第一行的正中写下“新玩家培训计划”几个字。
写完之后,半天没有继续落笔,仿佛大脑突然空了,不知道该写什么。
钟长风走过来,靠在桌边,“算了,不逗你了,我觉得,这个谢留夷就是你要找的人。”
言于归没有抬头,整个人一动不动,安静得如同雕塑。好半天,才重新开始呼吸。他捡起钢笔的笔盖,一点一点缓慢地盖回去,动作卡顿得仿佛没上油的机器。
“证据。”短短两个字,包含了复杂汹涌的情绪。
“我没什么证据,”钟长风光棍地说,“我就是觉得,她很像那个,你一直在模仿的人。”
“言于归,你的善良、你的侠义心肠,其实是在模仿谢留夷吧?”
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言于归略微急促的呼吸声。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身穿迷彩服的青年跑步来到病房门口,立正敬礼之后,声如洪钟地说:“钟队,言会长,出事了。”
“汇报。”钟长风站直身子。
“任务大厅,好几个进行中的副本入口突然显示出‘已封闭’字样。”
黄金级以下的副本强制进入,而铂金级以上的副本,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铂金城设有东南西北四个任务大厅,大厅中每隔几米就立着一块虚拟光屏,这就是副本入口。
光屏会显示副本的名字和通关提示,玩家可自行选择副本进入。副本人数满了之后,入口显示为“进行中”,通关之后,入口刷新为新的副本。
从未听说过,进行中的副本,会被封闭。
他回头,恰好对上言于归看过来的视线,两人心中都涌起不详的预感。
……
威廉古堡内,玩家手中的夜明珠一个接一个熄灭。谢留夷只觉得指尖的引火诀在疯狂地吸收自己的灵力。
那边,乳白色的光晕越来越小,白莲咬着牙,“我撑不住了,快想办法!”
话音刚落,出口消失,整个走廊陷入黑暗。
同一时间,清冷的女声划破黑暗,“剑牢,起!”
瞬间,无数把巨剑虚影凭空出现,清冷的剑光将玩家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谢留夷手印变换,随着她的动作,天上星光大盛。星辉与剑光交相呼应,剑牢稳稳地将一众玩家罩在里面。
剑牢并非照明工具,它是一个剑阵,既已起阵,又有星辉加持,可以亘古长明。只要星辰不灭,剑牢永存。
玩家终于松了口气。
“白莲,回来。”谢留夷说。
那厢白莲正虚弱地跪在地上,与腹中蛛网树种子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听到谢留夷召唤,化成一道烟钻进她头顶的阴沉木簪子。
这簪子,白莲用自己的神魂蕴养多年,本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寄身之所,于她养伤有益。
“长征,刚才具体怎么回事?”海叔盯着石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