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虫子, 连萤火虫都没有。头顶的月色被交错横生的枝叶遮蔽得严严实实,放眼望去,没有一丝光源。
地面并不平整, 高地错落, 有的是盘曲虬结的树根, 有的是露出地面的石头。粗细不一的树干和悬挂着的藤蔓,像黑暗中重重鬼影。
八个人影在幢幢树影间时隐时现, 动作迅速又僵硬地从不同方向围过来,如同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看清了他们变成了复眼的瞳孔,谢留夷有些纳闷:他们什么时候中招的?
从昨晚篝火晚会劝酒事件可以看出,玩家们相当警惕, 无论食物还是酒水, 都不会轻易入口。今晚他们放火烧楼的时候, 也没有控制的迹象。
他们极有可能是进入村长家的阁楼之后才中蛊的。
时间不长,应该还有救。
谢留夷右手掐诀,剑气破体而出,在手中凝成一把三尺青峰, 凌厉的剑光照亮这方寸之地。
“这几个玩家,血脉觉醒情况不明,实力不明, 你有把握吗?”
言于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谢留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只丢下一句, “保护好你自己。”
破空声传来, 纹身男已经远程弯弓搭箭, 发起了攻击,谢留夷脚下一动,瞬移似的来到纹身男背后, 中途还轻描淡写地打落了他射出的那支箭。
左手手指点在他后颈动脉的位置,灵力吞吐。后颈的动脉负责给大脑供血,遭受重击后人会短时间陷入昏迷。
然而,手下的玩家不仅没有昏迷,反而第一时间反击。谢留夷眼睛微眯,看来蛊虫控制的并非大脑,切断大脑的供血不会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纹身男胳膊上的纹身仿佛活了过来。那是一条西方巨龙,硕大的身躯盘旋在他肌肉虬结的上臂,长颈绕着他的小臂,将头伸向手背。
此刻,纹身男右手向后,手背上的龙头忽然张嘴,一道灼热的火焰从他手中向着身后的谢留夷席卷而来。
谢留夷恍然间明白,此前纹身男箭头为什么着火,不是涂了遇风即燃的东西,而是他自己点着的。
她没有闪避,任由火焰打在她腰侧。这只是普通的火焰,连她身上这身衣服都烧不透。她左手极快地从颈后移动到纹身男的肩膀上,轻轻一推。
只听咯吧一声,肩膀应声脱臼了。从手心喷出来的火焰戛然而止。纹身男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左手持弓,弓弦在外,反手向着谢留夷扫来。
谢留夷右手持光剑格挡,弓弦还未接触剑锋,就被剑气斩断。她另一手握住纹身男左手的手腕,一推一拉,左边肩膀也脱臼了。
同时,她右手在纹身男背上轻轻一推,对方立刻失去平衡倒地。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卸了对方脚踝。
“她在干什么?”白莲落在言于归身边,轻声问,“一个玩家而已,需要这么麻烦吗?”
言于归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掌中血线汹涌而出,向着逼近的敌人蔓延,“她想救他们。”
“非亲非故,何必呢。”白莲呓语似的,也不知在说谁。
细细的血线密密匝匝地缠绕上敌人的脚,如同月老庙里千丝万缕的红线,“因为她是谢留夷。”
血线骤然收紧,将七个人同时放倒。
言于归抬手,血线纠缠成一条绳子,攀上头顶粗壮的树枝,他借力跃起,被红色的绳子牵扯着,荡到谢留夷的身后,落地。
“我出手必然击杀,就不动手了,靠你保护。”他十分光棍地收回血线,抱臂站在谢留夷身后。
七个玩家刚一倒地,就立刻翻身而起,向着谢留夷冲过来。
她没有说话,右手的细剑陡然间变大,成了一柄六尺长、十寸宽的巨剑,剑气收敛于剑身之内,不再锋芒毕露,让它看起来像一把巨大的尺子。
玩家被蛊虫控制,即便切断中枢神经,也还是会继续行动。挨个卸四肢又很麻烦,只能暴力一些,毕其功于一役。
谢留夷迅捷如风地冲入玩家群中,抡起巨剑,如同风车一般。但凡沾到边沿,就会被一股巨力拍飞。
七个人中有三个嵌入树干,实力演绎什么叫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两个卡在树枝间,挣扎着试图从牢笼般的枝丫间脱离。
一个幸运儿被拍飞出去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撞到任何障碍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还有一个比较倒霉,飞出去之后嵌入树根与石头的间隙,完美演绎景区游客拍照,却不小心把头卡进去出不来的惨状。
铂金玩家,说到底还是肉身凡胎,就算觉醒了血脉又怎样?只要谢留夷想,他们连施展血脉的机会都没有。
手一抖,巨剑化作长练,绕过幢幢树影,像一条蜿蜒流淌的、会发光的河流,卷住八个失去行动力的玩家,在一片树枝折断的声音中摧枯拉朽地返回,将人如同货品一般,一溜儿摆在她面前。
剑气没入谢留夷的身体,林中重新恢复一片黑暗,很快,又亮起清冷的光。
谢留夷右手平举在八人上空,磅礴的灵力冲刷而过,立刻确认了蛊虫的位置。
在心脏附近。
心脏附近血管极为复杂,稍不留意就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若是别的人,面对躲在心脏附近的蛊虫,必然束手无策。
可谢留夷是剑修,而且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剑修,一个拥有着科学的世界观的剑修。别人轻易就能理解的东西,她得先和自己的三观来一场激烈的辩论赛,才能勉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