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于归刚从入定中醒神, 就对上谢留夷杀气腾腾的视线。他立刻自省了一遍最近的行为,确认没有把柄攥在她手上,才掩下心中忐忑, 努力保持着淡定问:“怎么了?”
谢留夷不说话, 侧移一步, 露出被她挡在身后的小男孩。
言于归先是愣怔一瞬,蹙眉看了小男孩半晌, 突然心有所悟,认真看向谢留夷,“我没有私生子,我保证。”
“私你个头!”谢留夷咬牙道, “这是星河!”
言于归瞬间明白过来谢留夷在气什么, 先是无奈摇头, 随后想到什么,忍不住笑起来,眼中蕴满笑意盯着谢留夷看。
“你笑什么?”谢留夷板着脸问。
言于归停了笑,清清嗓子, 正色道:“其实仔细看,他和我小时候长得也不是很像。”
“我当然知道!”谢留夷没好气。
在言于归还叫言野的时候,谢留夷就跟他形影不离, 怎么可能不记得他长相。
言于归小时候过得苦, 面黄肌瘦的, 后来被谢留夷的外公收养之后, 才渐渐补出点气色, 但那时他已经是半大少年。所以言于归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玉雪可爱的时候。
星河剑灵的长相,其实更像长大后的言于归五官等比例缩小的样子。
楼安在一旁实诚地说:“听说剑灵的长相, 是剑修蕴养本命剑时心中思念最深之人。”
谢留夷磨牙,“要你说!”
刚开始蕴养星河剑的时候,是谢留夷模仿言于归最疯魔的时候,每天都在脑海中设想“言于归这种时候是什么表情”“如果是言于归这时候会怎么做”。
后来时间久了,她开始想“言于归是不是长大了”“言于归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言于归会不会结婚了”。
等到时间的洪流将她那点青涩的爱恋全部消磨掉,她终于不再思念言于归,但是当她一百岁的时候,她痛快哭了一场,因为那一刻她突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失去那个人了。
再后来,时间太长,长到她觉得自己的心都沧桑了。年少时曾经喜欢过的人,被她深埋心底,最开始轻轻一碰都疼,随着时间的变迁,慢慢变成她心上一颗习以为常的瘤子。
看到星河剑灵化形成缩小版言于归的时候,她心底深埋的东西突然被唤醒,无所适从之下,她选择用无理取闹的怒气来掩饰尴尬。
是的,就是尴尬。她一个千把岁的,竟然惦记人家二十多的大好青年,这说出去也太尴尬了。
想着想着,她又瞪了言于归一眼。
言于归含着笑转移话题问楼安,“这段时间悲风城可有异动?”
他当初选在鬼哭岭闭关,就是为了防止亦风对关在这里的玩家动手。
楼安答:“有许多散修入鬼哭岭,寻找骨生花。”
骨生花是一种从骸骨上开出来的花,花色是梦幻的紫色,除了好看没什么用,许多女修喜欢用骨生花做饰品,无论是魔域还是修仙界,骨生花销量都不错,有些散修会去采集骨生花来换取修仙资源。
鬼哭岭上骸骨多,骨生花自然也多,有人来采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楼安既然说“许多”,就说明数量多到超出正常范围。
言于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山腹中关押的人呢?”
“并无异动。”楼安简短地说。
谢留夷知道言于归在问什么,补充道:“都活着,活得挺好。”
这一个月以来,魔修按时给玩家送饭,没有杀过一个人。谢留夷有几次跟着进去过,恰好还撞上一名医师替被关押的玩家看病开药。
亦风就像是在行善积德,养着大批玩家,或者说像农场主,精心饲养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言于归下了决定,“去悲风城。”
三人还没进城,就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氛围,城门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两串红灯笼,映着乌漆嘛黑的城墙,显得格外诡异。
城中更是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居民们讨论的话题都只有一个:悲风城主要娶妻。
不是纳妾,不是收美人,而是娶妻,明媒正娶。
据说,准城主夫人曾经是一名剑修;
据说,城主爱惨了夫人,要星星不给月亮;
据说,夫人喜欢骨生花,城主便大肆收集骨生花,用以布置婚礼现场;
据说,城主夫人修为低下,城主便不惜一切代价,提升夫人的修为。
从闲谈中,谢留夷勾勒出一个情深不寿的男人的形象,可是套在那日所见的亦风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三人进城不久,就被请入城主府,亦风热情得就像一个迎接婚礼来宾的新郎官,盛情邀请他们参加自己三日后的婚宴。
“聘礼已经和请柬一道,遣人送去剑宗了,”亦风冲着谢留夷拱手,“夫人是内子的师姐,到时务必留下观礼。”
这话一出,便坐实了谢留夷的猜测,城主夫人果然是小白花。
可是,往剑宗送请柬……真不怕请来剑宗执法堂吗?
“亦风就不怕婚礼被剑宗的任搅和了吗?”言于归问出了谢留夷心中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