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瑶瑶这头拖着谢家一群人,那头大锤已经敲响了钦州府衙大门口的那一面大鼓。
大锤力气很大,鼓声又响又急,惊得整个衙门里的人都起身出来询问。岳通判听到鼓声,立刻放下笔,火速赶了过来。他管刑狱之事,理所应当过问。
知府衙门口的大鼓多少年没动静了,忽然响起,于知府立刻命人带进衙门。
大锤对着夏夏挥手,然后带着谢秋怡进了知府大堂。
于知府升座,一看是两个姑娘,就开始皱眉头。在他的印象中,女人来告状,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家事。
于知府厉声问道,“堂下何人,何故击鼓?”
谢秋怡跪下道,“回大人,学生是去年江南省解元谢秋怡。”
知府一惊,定睛一眼,果然有些像,不对啊,这是个姑娘啊。
知府把脸一板,“胡闹,女子当以贞静为美,如何冒充他人招摇撞骗。”
大锤在心里骂,贞静你爹个狗头啊!
谢秋怡平静地看向于知府,“回大人的话,学生本就是女子,冒充男子参加科举多年,今日前来自首,请大人赎罪。”
饶是于知府见多识广,也错愕了片刻,又把惊堂木一拍,“胡说八道,科举检查严格,女子如何能冒充。”
是啊,光是入场身体检查那一关就过不了,别说平日还要和一群男人打交道了。
谢秋怡自然不能细说谢太太是如何收买检查身体的人,让她多次蒙混过关。且她面对那些考生的光屁股,也能做到面无表情。
她再次磕头,从怀中取出自己许多证明身份的文书递交上去,“请大人过目。”
有衙役把文书递交上去,于知府大略看了看,心里越来越吃惊,难道钦州府好不容易出个解元,居然是个姑娘!
看完文书后,于知府久久不能说话,他心里又愤怒又吃惊。
等了半天后,他忽然惊堂木一拍,“谢秋怡,朝廷有令,女子不得科举,你触犯国法,本官留不得你。左右,先打二十板子 !”
眼见着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们就要上来打人,大锤忍住心里的不适跪下道,“大人,小民愿意替谢姑娘挨打。”
大锤刚刚跪下,于知府立刻感觉到自己心里非常难过,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压着他的心脏,让他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大锤再次道,“大人,请让小民替谢姑娘挨打,她身子孱弱,若是挨了打,怕是小命休矣!大人,就算她是女子,好歹也是个解元,请网开一面。”
于知府强撑着自己没有昏倒,再次摆手,“胡闹,你是何人,拖出去!”
大锤急了,顾不得那么多,砰砰磕了三个头,“大人,小民是谢姑娘的结义姐妹。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义气,我替谢姑娘挨打,正是符合君子之道。”
好嘛,她这几个头一磕,于知府再也扛不住了,咣唧一声晕倒在椅子上,嘴角似乎还有血迹流出。
众人都慌了,纷纷去喊于大人,衙役们也顾不得打谢秋怡板子了。与此同时,岳通判终于赶了过来。同知大人不在,于知府昏倒,他即刻做主,一面命人将于大人抬回家,一面命人将谢秋怡和大锤收监。
按理来说大锤只是个局外人,但岳通判怕谢秋怡进了牢房后被人欺负,索性把大锤关在一起,有她在,没人敢轻薄谢秋怡。
大锤来之前就做好了坐牢的准备,怀中还带着钱呢。可她没想到钦州府大牢可真脏啊,而且,关在一个牢里的居然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
两个婆子见来了两个年轻姑娘,袖子一卷准备先立规矩,哪知刚出手,就被大锤打了个鼻青脸肿。
大锤在黑暗中指着二人道,“都给老子老实一些,有什么规矩提前说好,要是想骑到我们头上,老子把你的勒巴骨抽出来。”
两个婆子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来,瑟缩着躲到了墙角。
大锤从两个婆子那里抢了一些干稻草过来铺在地上,招呼谢秋怡一起坐下。
谢秋怡看着黑洞洞的牢房,忍不住苦笑,“我娘刚死,我就进了大牢。”
大锤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瑶瑶会救我们的。今日辛亏那于大人犯病,不然我们还要白挨一顿打。”
两个人在牢房里说起了闲话,夏夏已经把二人进大牢的消息送回了谢家。
谢老祖一听谢秋怡进了大牢,气得直骂,“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骂完之后,他吩咐谢家人,“把家里的东西都封了,防止别人偷走。”
周瑶瑶摇了摇扇子,“我说诸位,你们不去营救我妹妹却在这里抢东西,不怕我干娘晚上回来站你们墙头啊!”
谢管家对周瑶瑶道,“公子不必担心,家里就剩下一些米粮蔬菜和桌椅板凳,他们愿意要,送给他们吧。”
果然,谢氏族人在整个谢家大宅找了一圈,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谢秋怡之前趁着办丧事的机会,把家中名贵的家具悄悄卖了,换成粗笨不值钱的木头。谢太太留下的古董和金银珠宝早就转移走了,连一些布匹料子,她也分给了家中仆人,就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宅子。
谢氏族人骂骂咧咧地问谢管家,“你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一个奴才,反了天了你!”
谢管家毕竟跟着谢老爷见过世面,闻言冷哼,“好叫诸位知道,今日一早我去衙门脱了奴籍。诸位说话客气一些,不然我谢某人可就不客气了。”
这些人原来还做梦到谢秋怡家来过上挥金如土金奴银婢的日子,哪料到谢秋怡什么都不留给他们,越想越气,嘴里咒骂个没完,甚至还有人说去把谢老爷谢太太的坟刨了,谁让他们养出这样的不孝女来!
周瑶瑶的目的已经达到,对着金童兄弟道,“把这些苍蝇给本公子都赶出去!”
金童兄弟得了话,火速去厨房抬来两桶泔水,兜头泼了上去!
谢老祖看着满身的泔水,仰天长啸,“老天无眼,让我谢家出此等不孝子!”
周瑶瑶继续做下摇扇子,“那求你赶紧把我妹妹赶出谢家吧,不过我听说这家财都是当日谢老太太的嫁妆,和你们谢家可没关系。谢老太爷家里当日就三间屋子,就在这宅子的后面,你们喜欢,就送给你们罢。”
说完,周瑶瑶起身就走了,她忙得很,没时间和这些苍蝇打交道。
那头,岳通判将于知府送回后衙。刚进自己家门,于知府就感觉自己病好了。
他心里纳闷,难道我得了什么绝症?听说岳通判来访,他立刻命人叫了进去。
岳通判进去后和于知府拉了几句闲话,然后给于知府使了个眼色。
于知府奇怪,这臭石头今日怎么鬼鬼祟祟的?他摆摆手让下人都退下,然后问岳通判,“岳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本官?”
岳通判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大人,这是谢家给的孝敬。不瞒大人,昨日谢姑娘来找过下官,愿意将所有家财捐献给知府衙门,请大人网开一面,恕她无罪。”
于知府打开信封一看,是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他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岳通判,忽然哈哈大笑,“岳大人呐,没想到你居然开窍了啊!你老实告诉本官,你是不是要纳谢姑娘为妾?”
岳通判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大人不可,可不能开玩笑。不瞒大人,她那位结义姐妹,就是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姜女侠。大人还不知道,今日一大早,周梦庄的公子给下官下帖子,说要来拜访。下官觉得,很有可能也是冲谢姑娘来的。”
于知府摸了摸下巴,“难道周梦庄看中了谢姑娘,想讨回去做儿媳妇?”
岳通判哑然,半晌后道,“可能吧,毕竟周大家爱才,谢姑娘一个女子却能中解元,讨这种儿媳回去,将来养的子孙必定是人中龙凤。”
于知府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封,神来一句,“岳大人,你老实告诉本官,谢姑娘有没有孝敬你?”
岳通判尴尬地笑了笑,“自然是有的,不如大人的多。”
于知府把信封往抽屉里一放,“本官这里可以不为难谢姑娘,就看周家有多大的力量,能让关巡抚那边松口。若是真要捐献家财,早些行动,施粥施米,修路铺桥,不拘什么多干一些。给百姓多一些好处,有了好名声,关大人才能帮着说话。”
岳通判拱手,“多谢于大人指点,下官回去就告诉谢家人行动起来。”
于知府又道,“难得岳大人开窍,过几日本官家中有喜酒,还请岳大人赏脸。”
岳通判心里叫苦,收了这一次钱,他的屁股从此就不干净了。他的履历生涯中有了污点,往后送礼之人肯定一窝蜂往他家里跑。他是管刑狱之人,若是收礼收惯了,到时候岂不是冤魂遍地。亏大了,本官不该答应姜姑娘。
不行,本官得想办法改变这个局面,不能让姓于的把本官带到沟里去。
岳通判忧心忡忡离开于大人家中,出去后就吩咐人去狱中照看一些,同时让人给周瑶瑶回复,恭候周公子大驾光临。
与此同时,几百里路外面的周梦庄收到了女儿的信,只见上面第一页纸写着几个大字,爹,救命,我媳妇危险。
周梦庄吓了一跳,骂了一句混账东西,然后继续看后面的信。
作者有话说:
往后看,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