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看, 只见锦绣宫里走出一位颤巍巍的身影,他左边就是南皇后,右边是一位大太监。
太子大惊, 立刻喊道,“这不是父皇,父皇已经过世,这是妖妃找来的替身!”
刚刚清醒的景环帝走路都走不稳,闻言大怒, “孽障, 你要造反不成?”
太子不肯认亲爹,他身后的人却认出这是真正的景环帝。大家开始踟蹰不前, 若是陛下真死了,杀南皇后是功劳。现在陛下还活着, 谁也不敢冲上去把帝后一起砍了啊。今日砍了帝后是功劳,来日太子殿下登基后想起此事, 谁知道会不会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而把今日之人推出去呢。皇家人最不讲信用, 过河拆桥的事儿干得多了。
太子见大家都不朝前, 心里快速思考,就算真是父皇, 事到如今,他没有退路了。
太子对着身后的妻兄承恩伯世子道, “别人可以退,我们退不了了。”
承恩伯世子想了想道,“殿下,弑君不可取, 这么多人在场, 殿下将来登基, 没办法捂住这么多人的口。臣建议,请陛下至郊外行宫,禅位给殿下。”
太子眼中一亮,瞬间又灭了,“父皇不一定会答应。”
承恩伯世子道,“殿下,陛下既然醒了,咱们不能不认。但此次陛下中毒,定是妖妃动的手脚。咱们要求陛下清君侧,杀妖妃。”
太子忽然明白了,“父皇定然会护着妖妃。”
承恩伯世子道,“殿下且交给臣来办。”
他对着景环帝道,“陛下,自陛下中毒昏迷,南氏妖妃挟持陛下和太医,臣等不得见圣颜。太子殿下日夜忧心,今日实在忍不住,这才来要求和陛下一见。陛下,陛下您还好吗?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景环帝大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颤巍巍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对着太子道,“你若是孝顺,就带着人退下去。”
太子忽然呜呜哭了起来,“父皇,父皇啊,父皇病倒,儿臣吃不下睡不着。请父皇跟儿臣去吧,让儿臣伺候您。”
承恩伯世子继续道,“陛下,妖妃祸国殃民,自她入宫,残害嫔妃、魅惑君王,请陛下杀妖妃、平天下。”
他身后那些人立刻跟着齐声喊,“请陛下杀妖妃,平天下!”
南向绫走了出来,“太子,本宫问你,本宫死了,你肯把权力交给陛下吗?你们这些人对天发誓,本宫死了后,你们一定效忠陛下!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子子孙孙皆毒发身亡,祖坟被野狗刨,祖宗尸身被野狗吃!你们敢发誓吗?你们若是敢,本宫现在就自裁!”
她的话音刚落,天上忽然凭空响起一个炸雷。众人都瞠目结舌,这么毒的誓言,谁他娘的敢发啊。这大冬天的,怎么会忽然炸雷?
旁边苏琉璃高声道,“皇后娘娘乃是国母,立后之日上告神灵和列祖列宗,你们要杀国母,当心老天爷一个雷劈死你们!”
承恩伯世子大声反驳,“妖妃,老天看不下去了,准备一个雷劈死你呢!”
景环帝看出来了,他问太子,“朕若是不肯杀皇后,你是不是就要杀朕?”
太子连连摇头,“儿臣不敢,请父皇诛杀妖妃。”
景环帝冷笑一声,“你不就是惦记皇位嘛,朕给你,阿绫,随朕一起去行宫,我们离开这里,看看这个孽子能干出什么好事情。”
众人心中都大惊,陛下果真宠爱南皇后,为了她连皇位都不要了。
景环帝这样主动,太子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接口。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好说自己想做皇帝,只能继续哭,“父皇,儿臣对父皇的忠心和孝心,天地可鉴!”
景环帝哼一声,“这都是朕玩剩下的,别在这里跟朕耍花腔了。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你若是想鱼死网破,朕也不怕。西北还有十几万军队呢,朕倒要看看你身边这些人能不能扛得住。”
太子心知肚明,苏家是忠心于景环帝的,现在这个局势,只能让帝后二人出宫。
南向绫扶起景环帝,“陛下,臣妾跟您走。咱们去行宫,去那里安心过日子,把您的身体调理好。”
太子的目的达到了,承恩伯世子仍旧外强中干地喊了几声诛杀妖妃,苏琉璃气得扔了一个黑坨坨过去。轰隆一声,黑坨坨在地上炸出一个大坑,飞出的石头碎屑飞进了承恩伯世子的眼睛里,疼得他立刻在地上滚了下来。
苏琉璃对着地上呸了一口,炸死你个龟孙子!
帝后二人进了锦绣宫,南向绫喂景环帝喝了一碗药,那里面有大量的解药。每次喂药前,她自己先尝一口,故而景环帝对她十分信任。
南向绫扶着他躺了下来,“陛下,等明日您稍微好些,臣妾再带您过去。臣妾让琉璃先去把那里收拾收拾,咱们去了住得舒心。”
景环帝抬起颤巍巍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阿绫受苦了,这个孽子。”
南向绫眼中含泪,努力笑着对景环帝道,“陛下别担心,您会好的。”
景环帝想了想,立刻叫来了苏琉璃,“你带人去告诉太子,朕去行宫有个条件,恢复你爹楚国公的爵位,让他出来带领所有御林军。南家那个饭桶带兵,朕不放心。”
南向绫立刻点头附和,“陛下英明,楚国公当世名将,当初臣妾不小心拖了他的后腿,这才让他吃了败仗。我堂兄哪里懂带兵,就是个花架子。琉璃你快去,把你爹叫来。”
苏琉璃领命而去,太子答应的很快,楚国公立刻跟着女儿进了宫。
君臣相见,楚国公见到景环帝苍老憔悴的模样,忍不住跪在地上痛哭,“陛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景环帝扯了扯嘴角,“苏爱卿,朕命不久矣,但不想死在那个孽子手里。你带着所有御林军,跟朕一起去行宫吧。”
楚国公哭过后冷静地回道,“陛下放心,臣护送陛下去行宫。若是太子殿下苦苦相逼,陛下可调动西北剩余十几万人马。”
景环帝没有接这话,“你把锦绣宫守好,明日就去行宫。”
景环帝在锦绣宫歇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君臣一行人离开皇宫,去往郊外那一座富丽堂皇的行宫。
路上,景环帝拉着南向绫的手,“阿绫,朕身体不好,这个孽子现在只要权力,朕都给他吧,只要他不伤害你,朕什么都给他。”
南向绫哭着道,“陛下!”
景环帝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朕忽然有些后悔,当年不应该强令你进宫。如今朕要是先死了,你该怎么办呢。”
南向菱感觉自己的心里十分不舒服,她痛恨眼前人把她囚禁于深宫,但现在他快死了,却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让她连下毒都做得带了一点愧疚。
过了一会儿,南向菱的内心平静,她温柔地笑着对景环帝道,“陛下,想那么多做什么,臣妾要永远和陛下在一起。”
景环帝轻轻嗯了一声。
龙辇一路缓慢行驶,很快就到了行宫。帝后二人到了行宫里常驻的宫殿,楚国公带着苏大郎将行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景环帝和南向菱在行宫驻扎后,太子开始了自己的第二轮揽权。文武百官似乎都默认景环帝身体不行了,三司查下毒之人也没查出个结果。太子刚开始全部栽赃在南向菱身上,现在景环帝醒了,后立刻带着皇后去了行宫,不光是为了避开和太子相争,也是为了保护皇后。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揭穿罢了。
太子现在已经顾不上去追查下毒之人,他想登基。可景环帝去了行宫之后就没了动静,他不仅不问朝政,连太子把他的心腹都拔掉了他也不管,但他就是不给太子正名。
景环帝如今所依仗的只有苏家父子,他无比庆幸当日听从皇后的建议没有杀掉楚国公。
景环帝以静制动,刚刚被苏琉璃炸瞎一只眼睛的承恩伯世子却不肯善罢甘休。当日说好了给皇位,现在却耍赖。他立刻向太子建议,停了御林军的俸禄和粮草供应。
这一招釜底抽薪十分管用,景环帝的御林军立刻过上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景环帝亲自写圣旨发往户部,却仿佛往大海里丢了一根针,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南向菱主动把自己多年积蓄全部拿出来,让楚国公安抚御林军。
景环帝父子两个你来我往,苏琉璃觉得时机到了,趁着景环帝熟睡,悄悄和南向菱商议事情。
“阿绫,狗皇帝是不是命不久矣?”
南向菱摇摇头,“不知道,可能很快就死了,可能还能撑好久。”
苏琉璃低声道,“我们要不要通知大锤,让她现在打过来?”
南向菱摸了摸自己卸掉了指甲套的粉色指甲,“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已经把水搅混,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苏琉璃在屋里踱步,“还是得让我二哥到京城来,我们走到半路上,让太子登基,这样才能打起来。”
南向菱的手顿了下,“这个方法倒是可以,但是我们得提前和大锤通个气。还有,你爹在这里守着呢,你二哥不一定愿意听你的。”
苏琉璃停下脚步,“不怕,我爹忠心于老皇帝,我二哥有自己的想法。”
南向菱抬起头,“那你就快些去吧,告诉你爹一声,有他打掩护,你走得也方便些。”
姐妹两个商议了半天后,等景环帝醒来时,南向菱将此事禀报给他听。
景环帝长叹一口气,“若是西北军入京城,朕和这个孽子必须得死一个了。”
南向菱低下头,“陛下,那要怎么办呢,臣妾也慌了手脚,还请陛下教导臣妾。”
景环帝沉默片刻,“让西北军入京吧,朕的私库里还有一些东西,拿去分给御林军,还能撑一阵子。”
南向菱点头,“那就让苏姑娘去西北报信,她一个姑娘,不惹眼。”
景环帝点头,并将自己的一方小印让人交给苏琉璃,还写了一封调兵勤王的圣旨。
有了景环帝首肯,楚国公并未阻拦女儿,他也希望小儿子早点入京勤王。
楚国公只对女儿淡淡地说了四个字,“路上小心。”
苏琉璃看着楚国公,“爹,您也要见机行事。”
楚国公的眼睛倏地一冷,“不用你教导我做事。”他心里清楚,女儿肯定和南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甚至怀疑此次下毒事件就和南边有关系,但他没有证据。
苏琉璃轻哼一声,“女儿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这乱世早点过去。”
楚国公的话毫不留情,“想治乱世,也不能背主求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