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掌柜最后说:“你若是能当权, 必然是另一番盛景。”
崔邺当作没听见。
五书出了船舱,将手里的信交给他,他看了眼, 是崔程的。
崔程后来对他算是客气了, 至少少了训斥, 知道嘱咐他注意身体了。
信是崔冕执笔, 说河西道上粮价涨了三成,怕是还会持续涨。问他手里到底有多少粮。
崔邺看着信, 两岸景色疾驰而过,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进房间给崔程回信。
父亲:我已启程北上, 现如今南地水灾横行, 今岁淮水以南,颗粒无收。粮价势必会翻倍的涨价, 然江南道官员无人受责,依旧安然无恙,我猜测那位恐对岭南道用兵, 江南道已有二州归反王, 到时候江南道必然会上下一气, 同仇敌忾。
今岁民生多艰,唯盼河西道太平。
我的屯粮可助父亲度过今岁。秋季新粮种出来, 河套平原加紧开荒,到时候可保河西军后顾无忧。我曾说过,给我五年,我一定要让天下粮仓皆满。
望父亲三思。
他收了信,心里像下了决心。这封信出去,从此, 他就成了崔程的粮草官,要保他往后的军粮。
他问五书:“若是我做了件,不算好事的事。但也不知是是不是坏事的事,你觉得……”
五书没等他说完:“郎君做事自有你的道理,不必说好坏。您不是常说管好自己的事吗?”
崔邺笑了声,倒是他显得看不开了。
他心里感慨,最后,还是要依靠权力,有权利才能有话语权,才能算不上保护,才能抱住一些人的利益。
等他人到东都,崔程就收到了信,崔程巡营归来,人还没进门,问了声:“可有信?”
刘彰将信给他,在旁边跟着,他浑身凛冽之气,站在门口看着短短的信,半晌都没有回神。
刘彰疑惑的看他,崔程将信给他,刘彰看了眼,大惊失色。
崔邺从前写信,从来都没有开头,也不说写给谁,都像是留字条似的。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给崔程写信。
崔程进了门说:“叫四弟过来,我有事和他商量。”
崔冕进来后,崔程将信给他,叫了蒋道东在书房,崔冕看了信,有些惊讶,问:“柬之,怎知道……”
崔程平静的说:“他消息比我灵通,脑子比一般人灵通,必定是在南地瞧出问题了,才会提醒我。”
崔冕问;“粮种又是怎么回事?”
崔程:“他手里有人,能育出高产粮种,只是时间不够,收成还没有达到预期。”
崔冕听的心绪激动,扭头看了眼刘彰,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像崔家有些事变得不一样了。
崔邺居然是这件事的主导者。他竟然一早就知道。
崔程吩咐:“明日一早你和蒋道东去一趟贺赖部,去巡查田亩,那边的马场也要照看好。”
蒋道东领旨:“是!”
等崔程吩咐完,人都出去了,崔冕问他:“五郎……”
崔程面无表情的说:“他一直就知道,知道我缺马,冒死进草原贩马,差点丢了性命,像是我崔程的儿子。”
此刻他像个自负的父亲,难以自抑的赞赏自己的儿子。
崔冕皱着眉:“我也没想到,这几年,他的生意做的这样大。”
崔程毫不怀疑的说:“他的生意我们不知道的怕是还有很多。论心思,他两个兄长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崔冕听的笑起来:“文令性情敦厚,浑身都是做长兄的担当,崔家男儿要端着正。”
崔程却有些遗憾的说:“少了些血性和魄力。”
崔冕说起崔敏:“六郎读书很好,被点进崇文馆修书,一板一眼,很是崇拜六郎。”
崔程有些遗憾,崔邺兄弟两个没有在他身边长大,兄弟四个,性格迥异,两个小的竟然比两个长兄要优秀的多。
让他无端生出一些颓气和无能为力,卢氏一族,果真是出国士吗?卢氏教的儿女,竟然比他要强得多。
崔冕却说:“男子汉,心性平和,才是稳态。”
崔程却说:“二哥怎么说?我的儿子,少了血性,怎么成呢。要不然二哥也不会偏袒他。都知道他谋略、心思都是一顶一的。”
崔冕至今都不能将崔邺和六七年前的小少年联想在一起。
“一味的心思,也不见得是好事。”
崔程其实并不是迂腐的人,他虽也是读书出身但和二哥四弟不同,他是信奉以杀止杀的将才。
比二哥和四弟多了杀伐之气。
他随口给崔冕举例:“他在河西道上做生意这些年,我全然不知,他笼络着两个兄长给他方便,两个兄长竟然丝毫不知他在河西道上到底做什么买卖。他想西到过伊州,进了过草原。从南到北商路亨通,挨过刀子,吃过亏,赚下的家资不知何几。他才二十几岁。你能吗?”
崔冕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