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一生大概是经历的的乱世太多了, 唯有进了老太太的院子,才觉得是真的安静,院子里的女婢们还在抱着花盆摆在院子中央晒太阳, 崔邺静静地看着, 良久老嫲嫲看见了他, 笑说:“五郎来了?”
崔老太太听见动静也出来, 见他站在院门处,笑问:“怎么不进来?”
崔邺也不答, 笑笑进去, 老太太正在整理东西,都是些账册上的东西, 他进去后, 老太太也没停手,继续整理着见他不说话, 问:“遇上难处了?”
崔邺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阙玉,淡淡说:“不曾,刚去二伯院子了, 路过这里, 进来看看祖母。”
老太太抬头看了他一眼, 摩挲着手里的玉,问:“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崔邺好奇问:“祖母但说无妨。”
“你母亲这些年为这个家操持, 和你父亲分别已久,两个人呢总这么远远隔着也不是件事,阿晚如今都快七岁了,都没见过父亲。你若是方便,带你们的弟妹去凉州走一趟……”
老太太慢条斯理的说着。
崔邺看着老太太,良久都不说话。
老太太慈祥的笑问:“怎么了?”
崔邺最后答:“这事有些突然, 我要问问母亲,要看她的意思。”
老太太见他没答应,也就过去了,再没提起这个话题。继而和崔邺聊起南地的水灾。崔邺说的并不多,听着老太太讲起几十年前的水患,听着前朝旧事,他一直都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
老太太见他不说话,问:“柬之有心事?”
崔邺笑笑,摇摇头。伸手拿起那块阙玉,也不知道谢奚在凉州住不住的惯,如今河西道是最太平的地方,他心里也安心。
老太太淡淡说:“咱们崔家安身立命百年,崔家子弟都是好儿郎。”
崔邺笑说:“自然,崔家在长安城里名声很好。”
老太太大概想说的不是这个,笑笑问:“找你二伯什么事?”
崔邺随口说:“二伯有事和我商量。”
门外的女婢问,那棵簪花牡丹要搬出来吗?
老太太舍不得,出去看了,崔邺起身走到门口看着这院子里的姹紫嫣红,笑着说:“祖母忙吧,我改日再过来看你。”
卢氏这几日回了趟娘家,兄长给她讲了如今的局势,她辗转反侧好几日都睡不安稳,见崔邺回来,开门见山就问:“你父亲不会有事吧?”
崔邺问:“母亲怎么想起问这个了?父亲在凉州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事?”
卢氏见他不像作伪,又觉得他毕竟年纪还小,不如兄长见过乱世,拉着他进了房间说:“我前几日去看你舅舅,你舅舅说,你父亲这次怕是不好脱身。眼下四处起乱,朝中有人防着你父亲,咱们家没事吧?”
危险面前,人人都有直觉,这是人的本能。
崔邺安慰她:“刚在在祖母院子里走了一趟,祖母的意思,让我送你和弟弟妹妹们去凉州。”
卢氏听的大惊失色:“怎么会?阿姑糊涂,我怎能弃她不顾,独自逃生。”
崔邺忙说:“祖母只是有担忧,事情不一定就是这样的。”
卢氏是个耐不住的脾气,“你年纪小,不懂。但凡外面传成这样,就没有好事。乱世里的人,哪还讲什么道理。”
崔邺丝毫不减紧张的问:“二伯倒是想送四婶和孩子们先去甘州。”
卢氏点点头:“也可,顺带带着你们兄妹几个都去。就当是避一避风头。”
崔邺笑着摇摇头,“怕是不好走。”
他在等崔程的信,也在等上面的人的消息。
两日后朝中的消息先来,召崔程入京。
崔邺召集了人手,大致讲了他的计划,让人都动起来,传信给南地的梁城让他待命。
他自己则去卢府拜舅舅。
卢兆林在家等着他,见了他就说:“柬之,需护着你母亲和弟妹。”
李氏领着阿圆给舅甥二人填了茶,关上书房门,就退出去了。
崔邺来就为这件事。
崔邺开门见山:“我需舅舅相助。”
崔邺的计划早安排好了,卢恒书当年舍身,天下读书人都敬他,李家那位皇帝及其敬重卢恒书,卢恒书的才名远比陆温要高,李家那位帝王惋惜了很久,这也是他当初收了陆温的投诚,但是并没有用他。
卢恒书当初不准儿孙厚葬,只是简单的埋在了旧都的他从前的草堂里。
崔邺想让卢兆林回乡修陵,借托梦一词,带着卢氏南下。由梁城段猛接应,再行周转。
经商量后,这一行不带孩子们,阿圆和崔晚,崔邺会着人送去谢奚那里。有阿武和阿骨勒照看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