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宗三和小夜:
近来的日子可好?按照时间的换算,本丸想来也要换上新的审神者了吧?也不知是何等的人物, 对尔等可好, 我这边的生活依旧如常,在血与杀之中度过着。
伴着那流水的岁月一同而去的, 还有江雪斋的生命,我伴着他一同上洛见了那丰臣秀吉,果真是位同记忆中无二的豪杰, 他的英姿实在是令人难以忘却,只能够选择铭记。
江雪斋身为北条氏的一支,仍旧在为北条氏的生存而忙碌着, 我追随于他的左右, 他生命中最为灿烂的一页——调解围绕武田氏灭亡之后的甲斐领地而大打出手的德川家康和北条氏政间的矛盾, 早已翻篇,随着他的嫡子诞生, 北条氏依旧走向了灭亡的最后序章。
我曾与江雪斋迎娶的正室有所接触, 许是我这般行脚僧的身份得其信任,倒也是听闻了不少闺中之人对其的看法, 不得不说, 他那次的调解真的是生命中的亮笔,甚至流传至今,也使我这振并不怎么出名的刀剑有了些许的名气。
北条氏的灭亡已是必然, 他奔走于其中,纵使再忙碌,也未曾忘却关心年幼的我与早已年长的师父, 连带着还未被他揭露身份的我也颇受其关照。
历史的洪流从不是人为可以阻隔的,北条氏最终灭亡,他似乎也未受太大的影响,许是他之前的调解身名远扬,也或许是之前上洛之时,我在丰臣秀吉眼中所看到的那份欣赏所致,他最终选择了追随丰臣秀吉,成为了冈野江雪斋。
道不清他这般的命运究竟是好是坏,我曾想过离开他的身侧,去看看世间的百态,确实也是如此做了。
行脚僧从来都不会驻足于一处,就如江雪斋一般不会永生只侍奉一位主人。
我曾远离了江雪斋所在的城池,去了那村落,看了那流民,逃亡的他们已经无法注意自身的模样,灰头灰脸之下,那双眸中盛满的是恐惧与悲伤,但不知为何,我却又从中看见了些许的希望。
轻轻地上前,递上一份干粮,便会得到对方满心满意地感激,这或许便是乱世所致吧?人早已衣不裹身,食不饱腹,欲求是如此容易得到满足,却又是如此难以得到实现。
拥有才能的人此时此刻在历史的舞台上绽放着最灿烂的光芒,这是他们最理想的舞台;平民们奔走四方寻求庇所,一份小小的馒头或许便是他们饥饿许久方才得到的食物。
如此的矛盾,却又如此的自然,这样的现象从不是站在简单的横面所可以去看到的。
我很庆幸自己来到了此处,曾经在那豪杰之下经历了数场巨大的战役,也曾在流民之中感受他们生活的不易,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终究都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场战役的胜利背后,是将军日夜的盘算与临场的发挥,是将士们血汗叠成的尸骨,也是流民们失去的家园。
但是,一场战役的胜利面前,却是之后数日的安宁与平静,是政权更替后带来的兴旺,是流民们新生的庇护所。
这个世界上为何有这般奇怪的事情呢?明明不应有,却又存在着……或许,这便是师父所言的轮转吧?
我身上的伤痕,纵使没有审神者为之手入,却也在名医与他人的照料之下逐渐恢复,只是这战争从来都不等人,江雪斋可以带伤上阵,为何我就要如此的娇气呢?
就连幼时的我都知道,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伤势从来都不是阻隔前进的理由,长大后的我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了。
不过,这伤口可真当是恢复时间有几分漫长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样的话说的便是我吧?
离开了争斗的核心政治地盘,我行走于世间,倒也是少了一些受伤的机会,可以养伤了。
偶尔解决一下暴动的流民,偶尔把行凶者制服,我也不知自己做了多少的事情,大概便是且行且做,可以做的都去做,或许可以做的尽量去做,从没有那些不可以做的事情,只是心里愿意与否罢了。
我曾去到大阪城四周的山林,站在高处眺望着远方,却难以控制自己不去看那场耀眼的大火,火舌在其间舞蹈着,被吞噬的不止是那大阪城的建筑,还有丰臣秀吉,也有……我的师父。
声势浩大的厮杀,那与火焰一同燃烧的,还有战士们的鲜血,红似火,也融入火焰之中,我站在远处,却觉得那热度仿佛要灼伤了我的双眼。
自江雪斋将师父送出,我便再无见过他了,随后我又离开了江雪斋的身侧,更无接触师父的机会。
曾经的那次出征,我方才知晓了那样的一个真相——师父早已知晓他的死亡,也坦然地去接受这样的结局。
曾几何时,我还难以去面对他的生死转换,如今,却也能这样较为平静地看待这场事故。
这场火焰带着他的生命离场,他却以前世的身份得到了新生,倒也说不清究竟是好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