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处于世界的交界空隙之中,也无法影响人们与刀剑付丧神庆祝新年的喜悦气氛, 纵使这样的新年, 付丧神们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次。
手中持着一份苹果糖,威兹曼披着一件白貂裘衣, 内胆的衣物也换上了保暖的衣裳,原本的大衣与西装早已被难得强势起来的压切长谷部收去,他款款而行于街道之上, 脚上的木屐与全副武装的保暖阵势完全不符,却是万屋中常见的鞋子。
脚下的土地也不知是不是常年经受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照理,纵然是冬日, 踩在其上依旧暖和, 热气从地板的缝隙中传出, 将下层的空气罩得温暖,与原本冰冷的天气截然不同, 也使他们乐于穿上木屐这般不保暖的鞋子。
他缓慢地行走于街道之上, 身后跟着压切长谷部,原本跟着来此的烛台切光忠已经在踏入万屋时便直奔着超市而去, 完全忘却了同行的审神者和同僚。
不得不说, 就连威兹曼也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群烛台切在超市内部拥挤着抢夺年货的模样,时而还有几个短刀以自己的高速在其中穿梭着, 每个人的手上都抱着一堆东西。
身为一个在飞艇上呆了无数年的宅,威兹曼转头就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边感慨自己之前先把一个银行卡交给烛台切实在是太明智了, 一边表示:像食物什么的就交给烛台切殿下吧,我们去逛街看看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吧!
回头看了好几遍那边拥挤的超市人群,压切长谷部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声,快步跟上审神者的步伐,身为近侍的他,纵使是有心想帮帮烛台切,也得考虑到审神者在这边,而且……他回忆起刚刚瞄到的烛台切抢东西的兴奋表情,觉得自己插手怕是会得到对方生气的眼神。
↑于是,一群丝毫没有“怜悯烛台切”之心的家伙便朝着反方向离开了。
威兹曼在街上走了一会儿,掏出零钱给压切长谷部和小夜左文字买了苹果糖,想了想又给自己添了一根,至于江雪君?啊不,看江雪君的模样就不像是会吃这个的人。
自动略过了江雪左文字,他偶尔在几个店铺前面停留,挑选了一些由小夜提供的资料中大家会喜爱的物品,物品虽小,但是数量一多,连压切长谷部的怀里都已经塞不下了,只得每个人都手拎一个袋子。
看到小夜左文字贴心地拿了一个购物袋,威兹曼不好意思地弯下腰,揉了揉小夜的头,“辛苦你了小夜,今天真当是买了太多东西了。”
“我没事。”小夜左文字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购物袋,眨了眨眼睛,乖巧地歪头答道。
威兹曼一笑,起身便直直对上了江雪左文字不怀好意的眼神,他愣了一下,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才感觉对方的敌意变少了一些,哭笑不得地把手放入自己手中的购物袋里面,从中掏出两个橙色的糖果,撕开包装纸,把一颗糖果喂给了小夜左文字,“乖,这是奖励哦!”
小夜左文字乖乖张嘴把硬糖含进嘴里,眼睛一亮,“柿子味的!谢谢主君!”
咳嗽了一声,威兹曼又慢悠悠地撕了一个糖果的包装纸,双指捻着糖果伸到江雪左文字的面前,歪头笑道,“给,这颗是给江雪君的奖励哦!”
瞳孔微微睁大,蓝眸中倒映出威兹曼那抹温柔的微笑,江雪左文字一顿,总觉得对方是把自己当做孩子来看了,他微偏头,看向另一边,却乖巧地探出了头,舌头一勾,把那颗硬糖含进了嘴中,口齿不清地说道,“谢谢。”
第一次看见对方露出别扭的表情的威兹曼有几分惊讶,随后一笑,手指动了动,还是压抑住自己想去摸江雪头的冲动,转头便看到了压切长谷部可怜巴巴的模样,嘴角微抽,他连忙低头,又寻了一颗糖果,撕了包装纸喂给了压切长谷部。
看看压切长谷部得到“投喂”后幸福的模样,再看看那边已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江雪左文字,不知为何,威兹曼突生一种“安抚好了正宫又要去怜惜贵妃”的感觉。
江雪左文字可不知道威兹曼已经生出了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口中的糖果在舌尖转动了一圈,味道在嘴里散开,甜滋滋的,他顿了顿,低头看向了小夜左文字,小声地问道,“小夜,喜欢这个糖果吗?”
“嗯,柿子的味道。”小夜左文字已经把那颗硬糖直接咬碎吃光了,正眯着眼睛回味着甜美的味道,听到兄长的询问,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江雪左文字缓缓地点头,转身去了一家店铺,从怀里掏出一个光脑,直接刷机买了一大袋的柿子糖,放进了小夜左文字的怀里,见小夜已经幸福到要飞起来的模样,不免轻轻一笑,伸手揉了许久弟弟的头。
盯着一直把手放在小夜头上的江雪左文字,威兹曼嘴角又是一抽,觉得对方就像是个护食的老虎一样,把给小夜摸头的事情当成了专属事件,刚刚自己去摸头就一直被死死地盯着。
叹了一声,感觉这也算是他们兄弟情的一种表现,他没有过多地在意这个问题,转头和压切长谷部说,“对了,狐之助好像说附近有茶座是可以休息的,我们可以在那里等等烛台切殿下。”
“好的,主君。”压切长谷部飞速地应道,接着就从未知的地方掏出了一大张地图,在上面看了许久,抬手指向了右边,“那个茶座是在这个方向,主君请随我来。”
说着,他便迈着自己的“梦幻”长腿,脚速极快地往那个方向走,“我已经在出发前定好了位置,所以到那里可以直接进入休息。”
“你真的是非常贴心呢。”威兹曼一笑,见压切长谷部的耳朵都涨红了起来,便收了继续逗他的想法,转而去理身侧跟随的左文字两兄弟,“江雪君和小夜的关系真的是很好呢。”
江雪左文字微敛眸,淡淡地说道,“世界上本就没有过多可以留恋之物,所剩的便弥足珍贵。”
他看着地面,突然停下脚步,伸手将小夜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让他可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不用迈脚去走步,“所以,有什么未完成之事,不若先行为之,莫要未来后悔。”
脚下一顿,威兹曼看着江雪左文字向前行去的背影,有些呆愣,低头沉默了片刻,方才迈步跟上,凑近了江雪,低声囔囔着,也不知道是在和江雪左文字讨论,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啊,其实一直都在逃避呢,连来本丸最初也是想要逃避一些现实的事情,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接纳与承担,可是,现世里面的事情那么那么多,我所要面对的东西远要比这里更多,总感觉没有去面对的勇气……”
“有人在等着你,”江雪左文字顿了顿,神色平静,双眸直视前方,丝毫没有因为威兹曼的细语而移开目光,“这便足够了,不是吗?”
微微睁大眼睛,威兹曼一下子变得哑然无语了起来,他低下头,有几分沮丧,也有几分恍然,道不清此刻自己心里的感受。
是啊,有人在现世里等着我,中尉他一直一直都在等我下去面对一切,我逃避了那么多,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着世界上的所有责任,一切的重担都是中尉在为我承担着,可是我……纵使他如何劝说,都还是鼓不起勇气从那飞艇中下去,就一直锁在那个城堡之中,不肯踏出一步。
想一想,中尉也老了啊……好久好久以前由兔子送过来的中尉的照片,他已经是个即将步入老年的人了,而我还保持着年轻的模样,数一数,也有几十年过去了,不变,真当是不变啊,时间好像从未从我的身上离开,我的想法也一如既往的固执不变。
他的眼中悄然浮现点滴的水色,隐隐地看到记忆深处自己最喜爱的东西——自己和中尉还有姐姐一起拍的照片,明明是几十年前的照片,放在房间之中,却一直没有染上时光的痕迹,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那个满是笑容的时间。
但是,在照片之外,除我之外,究竟有多少的人与事物已经经受不住时间的打磨,最后归入尘土呢?
“别让他等太久了,莫待逝去方才后悔。”江雪左文字在一座阁楼前停住脚步,抬脚买过那道门槛,随着引路的服务员往店内的桌椅走去,顺手将小夜左文字放下,揉了揉他的头,牵着他坐在了座位上。
威兹曼抿着嘴,向前一迈步,却被根本没有注意到的门槛绊了一下,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幸而被压切长谷部扶住,他苦笑了一声,抬头道谢,“谢谢你,刚刚想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主君要小心一些啊。”压切长谷部无奈地嘱咐着,“江雪君和小夜已经入座了,我们也过去吧?”
“啊?好的。”威兹曼笑着应下,迈过门槛往座位走去,目光扫过店中的物件,显然,相较于万屋较多的日式房屋而言,这个阁楼就显得西式了不少,一些短刀正在空地里面嬉戏打闹着,分不清谁究竟是谁,谁又是哪个审神者带过来的,而审神者们便坐在那一张张桌子前,偶有人来回行走,相互交流着,爱茶的太刀们有些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茶道,气氛温馨而又日常。
“江雪君,谢谢。”威兹曼伸出手接过江雪左文字递过来的茶水,浅浅一笑,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道谢哪个方面的事情,“辛苦了。”
“没事。”江雪左文字摇摇头,低头将茶水放在了小夜左文字的面前,顺便把他眼前的那一大袋糖果收走,嘱咐着,“一天不可以吃太多糖,对牙齿不好,还有茶水有点烫,吹吹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