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揉了揉脑袋，把手机重新揣回口袋里。他本就没打算在假期这天真的放假，收拾收拾又开车赶去训练营方向。弗兰自己也憋着一股火，实际上是对自己的火，他迷茫于一直以来自傲的体能变成了短板，迷茫于接下来该如何去做。于是在没能确定下一步之前，只能盲目像十几岁时一样，强行去加练以增强体能。
训练结束后迈出器械室的弗兰无力地躺在台阶上，望着西边的天空，目光越过暗色的树林，树梢部分在落日余晖映照下渡上最后一层金边。那光芒很柔和，完全不刺眼。
汗水从他的额头上顺着脸颊往下淌，布满脸庞、脖颈、手臂和腿部的每一颗聚集的汗珠都在往下流淌。
他几乎像是一个刚刚从游泳池中爬出来的人。
古蒂被通知弗兰加练迅速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在距离弗兰还有几步远的位置站立不动，看着这个在他看来总像是个小孩子的男人，似乎只有体能耗尽的此刻能让他感觉到全身心的放松，这让古蒂都舍不得打破他的这份近来难得的轻松状态。
还是弗兰终于感觉到了有人在身边，他睁开眼睛看到古蒂时一怔，撑着重新坐了起来。古蒂从青训那边赶过来还是身上那身运动衣，也没什么舍不得地坐在了弗兰身旁，“有什么话跟我说说呗。”
弗兰一言不吭。
古蒂也习惯他这个倔性子，从来不需要朋友陪着他一起受苦，永远只希望能在一切解决后把苦难当笑话讲给朋友去听。可这又有什么的呢？谁不是从这样深深的落差中熬过来的呢？“我是达不到你这种成就了，弗兰，所以你就随口讲讲，我就随便听听，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为什么决定离开皇马一年就退役了？”弗兰开口时还是剧烈运动后的干哑，古蒂挑挑眉，“我的重点该放在‘离开皇马’上还是该放在‘一年退役’上？”说完也不等弗兰回答轻笑开口，“大概是在球场上发现自己之于球队是微不足道、没太大能耐吧，足球这个战场上啊，这种人大概都是要被淘汰的了。”
“你是说我对于球队无益了？”弗兰扭头去看古蒂，古蒂毫无捅刀负罪感地耸耸肩，“如果凭你上一场的表现，你确实还不如让佩佩上场，不是吗？”
“我不同意。”弗兰嘴唇微抖，“我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连主力都踢不了的地步了。”
“那你能怎么做呢？他们质疑你的体能，你就非要重新把体能训练上去？”古蒂心里觉得自己说不定有成为反派boss的资质，嘴上却依旧不留情面，“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三十三不是二十三了，体能这种东西已经不是你再加强运动量就能上升的了。”
“我不怕质疑。”虽这么说，他表现的远没有他话语那般掷地有声。古蒂觉得弗兰简直是把‘茫然’刻在了脸上，“弗兰，过犹不及，过钢易折。”
“我不愿意。”
他把‘我不愿意’每个单词都咬得清清楚楚，像是表示咬碎了牙也不甘于这种局面。古蒂这次不再看他，视线直视前方，“承认自己老了，对于你来说很难吗？”
弗兰根本没有回答，只是斜眼看他，像是再问他‘你是废话吗’。古蒂觉得他这时候的状态其实有些像曾经的劳尔，一遍遍哪怕将足球射飞也要强要球权，被外界喷成球霸；又有些像卡西利亚斯，想方设法也要把住主力门将位置牢牢不放。
很多人觉得这是不以大局为重。可实际上，这只是这些曾经地位高高在上的球星们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老去这个事实罢了。
“我接受起来很快的，”古蒂托着下巴深思，“我还以为你也会接受很快呢...毕竟你那么痛快就同意给塞尔吉奥让位不是吗？”
“我拼了命、拼了命的不想老去，”弗兰一遍遍摇头，不愿意相信这就是自己需要面对的唯一可能，“我不愿老去，拼了命让自己还能达到他的标准。现在你告诉我，我的不老去是一种碍事？”
古蒂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留神触到了自己明显后移的发际线，嗖得收回了手。他咳了咳忽视掉这尴尬的动作，“那你曾经有没有哪怕一刻觉得，状态下滑的伊戈尔当门将是对皇马的一种碍事呢？”
“我跟伊戈尔啊，”弗兰被古蒂这个问题问住，不由得勉强挂起一个苦笑，“我们俩啊，真是一对儿搞笑至极的正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