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过,顾沉宴便在家中休假,大燕罢朝七日,众臣都可在家与家人团聚,共享天伦。
本该喜气洋洋的日子,楚妗却是过得焉巴巴。
顾沉宴翻阅了许多医术,知晓女子怀孕初期会有孕吐等症状,大概在怀孕一月有余显现,偏偏楚妗毫无反应,顾沉宴当时还欣慰,觉得自己的女儿真乖巧,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娘,不让娘亲受累。
偏偏楚妗这几日就开始吐的厉害,见不得腥膻的东西,稍稍味道重一些的吃食,楚妗都吃不下去。
好不容易养了些肉的小脸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顾沉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嘴角都起了几颗燎泡。
他不知从哪里听说生姜可以有效缓解孕吐,连忙让人去买了许多生姜。
他担心楚妗不喜欢生姜的味道,硬是琢磨出了许多吃食,什么生姜汁,蜂蜜姜茶,就连菜里面也要放许多姜丝,变着法子地哄楚妗吃。
许是怀了孕,向来乖巧懂事的小姑娘也变得任性起来,竟然开始嫌弃以前那些安胎的药膳味道难吃,不合胃口,嚷嚷着不想吃。
这可把顾沉宴急坏了,这孕吐本就吃不下东西,楚妗再闹这么一出,身子哪里受得住?
偏偏顾沉宴打又舍不得,骂又怕吓着孩子,只能把她当成自己的小祖宗,连哄带骗,各处搜罗新鲜的吃食,真的是比处理政务还要费神。
最可怜的还是御膳房的那些御厨,大过年的被抓去东宫,硬是顶着太子殿下杀人般的目光,绞尽脑汁地钻研新菜式。
好在楚妗这孕吐,来的快,去的也快,将将半个月,楚妗便又恢复了活蹦乱跳。
这半个月来,整个东宫都像是笼罩在阴霾中一样,太子妃难受,太子殿下便心疼,脾气又变得阴晴不定,伺候的下人也不敢随意犯错,仿佛回到了太子妃嫁入东宫之前。
不,不对,还是有些差别的。
以前太子殿下生气了,从来没有人劝得住,下人们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太子殿下一个不高兴,就要了他们的小命。
如今太子妃入主东宫,太子殿下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会轻易要人性命。
宫女们无意中从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大宫女身边得知,太子殿下想要为即将出世的小郡主或者小太孙积福,不会轻易染上杀孽。
如今楚妗的孕吐一停,整个东宫,这才散了阴霾。
楚妗这孕吐一停,恢复了活力,便有些闲不住了。
年关一过,这旧的一年翻了个篇,顾沉宴便忙碌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子妃有孕,朝中局势有了些变化,楚妗竟觉得,顾沉宴好像陪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楚妗百无聊赖,便让宫女找了些针线,自己开始绣些小孩子穿的衣裳,用来打发时间。
这雪渐渐化了,街边的树枝开始抽芽,转眼又是二月。
楚妗的肚子也渐渐开始显怀,穿了好些衣裳也遮不住,尤其是春衫轻薄。
楚妗为此难过了许久,女儿家谁不爱美,当初她最是引以为傲的杨柳细腰,如今竟是圆润了许多。
顾沉宴不知道小姑娘爱俏的心思,乐呵呵的看着楚妗,道,丰腴一些才好,看上去气色红润。
甚至不正经地调笑了一句,抱着也舒服些。
楚妗闻言,杏眸圆瞪,好啊,这意思不就是嫌弃她以前抱着硌手喽?
于是楚妗气呼呼地将顾沉宴赶出了房。
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小姑娘的太子殿下着实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知道女子孕期需要保持身心愉悦,愣是不敢在楚妗面前晃悠,徒惹楚妗生气。
楚妗近日十分在意自己的身形,心思敏感,当时也只是情绪上头,一时冲动。她以为顾沉宴会如同以往一样,过不了多久便来哄她,可她左等右等,等来了顾沉宴在偏殿宿了几日。
可把楚妗气坏了,顿时脸一扬,哼,谁稀罕他来哄她!
还是楚妗有一次夜间迷迷糊糊醒了,发现顾沉宴偷偷潜入了内殿,替她小心翼翼地掖被子。
楚妗一见顾沉宴,这几日积累的委屈霎时决堤,躺在床上,眼泪噗簌噗簌往下掉,顾沉宴顿时慌了手脚,轻手轻脚地替她擦眼泪。
可这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一串串地往下掉,顾沉宴心如刀割,也顾不得楚妗还在闹别扭,拥她入怀,细细的吻落在她的眉眼之间,低低道:“我错了……别哭了……”
楚妗渐渐消了声,带着哭腔控诉道:“你不是睡偏殿去了吗?我看你这些日子过得可逍遥自在了,何苦来找我!你怕是都忘了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了!”
顾沉宴有些委屈,这真是给他扣了一项好大的罪名啊!
但是与楚妗“斗智斗勇”了这么久,也知道此时不能试图和她讲道理,最好的方法便是乖乖认错。
顾沉宴随手抽过锦被,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做完这些,才轻叹一声:“我错了,我整日里担心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我不该抛下你去睡偏殿的。”
楚妗泪眼朦胧,她斜斜地觑了一眼顾沉宴,小声道:“别以为你认错了我就会原谅你!”
顾沉宴抬眸,温声道:“怎么才能原谅我?”
楚妗没想到顾沉宴就这样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她只是说说而已,此刻若真让她说,她倒是说不出来。
她别扭的在顾沉宴怀里扭了扭,“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顾沉宴看楚妗的样子,就知道这气是消得差不多了,只是小姑娘碍于面子,不想这么快原谅他,打自己脸。
他轻笑了一声,楚妗顿时像是只炸毛的猫,挣脱开顾沉宴的怀抱,动作迅速地躺在床上。
顾沉宴觉得屋子里有些冷,站起身,刚走了一步,身后蓦然传来一声怯怯的声音:“你去哪?”
顾沉宴脚步微顿,回首就见楚妗撑着身子起来了,紧张地看着他,眼底隐隐有些害怕。
顾沉宴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暖意,他低声道:“我不走,只是去加些炭。”
楚妗松了一口气,眼底的害怕渐渐消失,随即竟是搂着锦被,团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顾沉宴。
顾沉宴怕她着凉,动作迅速地往炭炉内加了些炭,随即脱了外衣,俯身上了床。
楚妗也顺势躺了下来,她湿漉漉的眼睛盯着顾沉宴,眼底的期待不言而喻。
顾沉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今晚不走,以后你再生气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楚妗这才缓缓阖上眼,呼吸清浅。
又是三月,春雨淅淅沥沥,京城下了好些日子的雨,天空放晴的那一日,定国公府的大门又一次大开。
原是楚怀璟成婚。
楚怀璟年逾弱冠却未娶妻,当初楚妗还很是疑惑,自己回来许久都未曾见过大嫂,后来得知,原是楚怀璟早年订下了一门亲事,是云州世家云家大小姐,云萝。
云家是云州大族,与楚怀璟也是门当户对,云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楚妗甚是好奇,这么远的两个人,是如何结亲的。
只是楚怀璟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温柔,眼底浮现起笑意,却是并未告诉她。
楚怀璟本该十八岁的时候便可以成亲,只是云萝的父母双亲接连病逝,她决心为父母守孝三年,为了不耽搁楚怀璟,云萝有取消婚约的意愿,只是楚怀璟不愿意,说是可以等她孝期过了再来迎娶。
是以,楚怀璟等了她三年,如今她孝期已满,两人便商量好了婚期。
顾沉宴与楚妗今日便要去观礼,两人刚到,便受到了众人的热情招待。
顾沉宴顾及今日是大舅子大喜的日子,难得忍了下来,好声好气地陪着众人说话,给足了面子。
楚妗则是坐在后院,陪着老夫人她们说话。
老夫人不停地询问着怀孕的事情,楚妗挑些无关轻重的事情给她。
随即老夫人忽然压低声音,颇为神秘的问道:“您与殿下如今可还同床?”
楚妗刚开始还不理解老夫人的意思,后来看到了老夫人脸上的意味深长,福至心灵,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顾沉宴这几个月着实安分,好些时候按耐不住,也只是靠着自己解决,从来没有碰她。
有时候她看着他忍耐的模样,着实有些心疼,偏偏她怀了身子,想帮也帮不了。
“太子殿下年轻气盛,又是新婚,太子妃您还是要注意一些,毕竟您是有身子的人,如今月份浅,您莫要随太子殿下胡闹,伤了孩子就不好了。”老夫人见楚妗支支吾吾不说话,以为两人忍不住,同房了。顿时低声提醒道。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月份大一些,也是可以的,只是需要多注意一些。”
楚妗错愕地望着老夫人,觉得自己与长辈谈这种夫妻情事,着实怪异而尴尬。
老夫人也觉得有些尴尬,但是如今定国公府的命运荣耀皆压在楚妗身上,她总要多关心一下。
“您不用觉得难为情。您需要注意,如今您怀了孕,多的是人盯着东宫,想要往东宫里面塞人,您不用管什么贤良大度,此刻一定要手段强硬一些,笼络好太子殿下,万不能让某些人钻了空子,趁机威胁您的位置。”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楚妗如今怀了孕,不能伺候太子,太子又是年轻气盛,总会有忍不住的时候,而此刻就需要楚妗稳住后院,千万不能让太子轻易被人勾走。别为了贤良大度的名声,帮太子纳几房侍妾,这真的是愚笨至极的做法。
此时最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名声可以未来经营出来,而太子殿下的宠爱,一旦失去了,便是永远的失去。
楚妗压下心底的尴尬,假装镇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楚妗揪着眉,细细回想了一下,顾沉宴应该没有趁着她怀孕去外面觅食吧?
她摇了摇头,想到顾沉宴忍得大汗淋漓的模样,失笑,如果在外面觅食了,也不至于忍得那样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快要完结了,如果预计没错的话,大概周五左右吧,最后几天会尽量多更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