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养鸭子的地儿被人给定了, 林晚云找吕二狗,去看了吕家村那一头的山地。
吕家村上山的路不怎么好走,上面倒是有两个不大不小的水潭子, 没有连在一起, 不怎么好用, 再加上离离园水库远了,以后宋叔不能给她帮忙养鸭子,还得另外找人。
林晚云思来想去,实在不理想, 便暂且搁下, 鸭苗也先不定了。
没有鸭苗,她又发愁买什么做嫁妆。
思来想去, 也没什么要买的,宋九尧说想要一张好床, 还有一张好床垫, 不如成全了他。
她把这话一说,林老大和牛翠芬倒没说什么, 大嫂罗芳却觉得不妥。
“以前我嫁过来的时候,就是陪送了床和衣柜, 这两年都送家电, 不兴送这个了,一个打这个费时间, 二个, 那家伙笨重, 接来送往累死人。”
牛翠芬也同意,“你看看你大嫂那张床,搬进屋的时候多费劲, 你折腾那些做什么,买个电视机多好,在屋里就能看上。”
“我不喜欢看电视。”
牛翠芬又说:“我要跟你婶子去给你做被子,你得空去看看,选个你喜欢的样式。”
林晚云:“被子你看着选就行,我没空。”
大嫂罗芳陪送的雕花木床的确很笨重,林晚云并不想要那样的床,买个简单耐用的,加个床垫,不比躺在硬床板上看那乞丐济公好?
这么想着,她便打听过去,找到了一家做木沙发和木床的厂子。
这年头的还没有机械化,床头雕花都是一刀一刀刻出来的,木匠们的手艺没的说,木框架安全稳固,花鸟和喜字细致又精细,上了一层油,纹理清晰,色泽光润。
她选了一张样式简单的床,一轮明月里,藏着富贵牡丹,寓意花好月圆。
付了定金,她让店家直接把床送到宋九尧家里,又马不停蹄去看了床垫。
床垫的款式很少,而且价钱都不便宜,但林晚云一点儿也不心疼钱,她睡了几个月硬床板,太想念软绵绵的床垫了,人生短短几十年,躺床上的时间那么久,当然要睡好一点,其他东西可以省,床垫绝对不能省,要买就买最好最舒服的。
回到家,她把买了床和床垫的事儿和牛翠芬一说,牛翠芬登时变了脸色,“你让人送到他家里了?”
“嗯,那么重,搬来搬去做什么。”
牛翠芬拿手点她的额头,“你啊你啊!还没过门呢,你就把嫁妆送过去了,人家可怎么说你,怎么说咱们家!”
林晚云愣住了,“就宋九尧一个人在家,有谁说我?”
“等你嫁那天呢,空着两手去?”
“空着手去怎么了,不行就像大哥说的,写个牌子,陪嫁床和床垫,这不都看见了,还省下搬运费了。”
“你主意越来越大,我不跟你说!”
林老大回来,牛翠芬便把这事儿跟他说了,林老大已经见怪不怪,既然都送到老宋家了,总不能还去搬回去,就依着林晚云的意思,到时候写个牌子送过去,大喜事的,谁还不要脸了当着面说闲话不成。
他只交代妹妹,现在已经择吉日,定下农历八月二十成亲,这段时间不可再去找宋九尧,要不然叫人说闲话。
宋九尧正光着膀子在自家院里忙活着,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转头一看,瞿雪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一篮子鸡蛋。
她往院子里走,“你这是忙什么呢?”
宋九尧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俯身从矮凳上拿起上衣,“柚子树太大了,遮了阳气,我整修一下。”
瞿雪环视一圈,“你这是大修啊,连地基都挖上了。”
宋九尧套上衣服,“想弄个卫生间,以后住着方便些。”
瞿雪笑了,“没想到宋老板还干这个。”
宋九尧低头看她手里那篮子鸡蛋,“我没病没灾的,你带鸡蛋来做什么?”
瞿雪把篮子放到屋檐下,“这是我妈从我舅舅家拿回来的,玉米喂的鸡,鸡蛋很香,给你爸尝尝。”
她往屋里望了一眼,“他不在家吗?”
“不在,一个月有三天在家就不错了。”
瞿雪幽幽叹气,“怪不得你说阳气不足呢,就算你这回修了,房子没人住,总是不太好。”
宋九尧:“有人住,修好就回来住了。”
“你爸还没退休那么快吧?”
“还要三年。”
她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宋九尧,我买下离园水库旁边,那个你爸养鸭子的湖了。”
宋九尧不说话。
“跟我表哥一起买的,我们打算做养殖,你爸爸有经验,还住在那里,我想找他一起帮忙,这一次就是专程来找他讨教经验的。”
宋九尧:“你来得太晚,我爸,他早就跟林晚云合作了。”
瞿雪轻轻笑道:“没关系,我知道有先来后到的嘛,晚云现在没做了,反正他也住离园水库,到时候还请他帮忙看着养殖场。”
宋九尧略一提嘴,“估计不成,林晚云本来很想拿那块地,被你拿了,她那小心眼,怎么肯我爸跟着你干。”
“……”
瞿雪顿了顿,“你爸就那么听林晚云的话?”
他弯腰捡起一块废砖,扔到角落里,松懒懒笑,“以前可以不听,现在成儿媳妇了,不听总是不太好。”
瞿雪面色一变,话也结巴了,“儿媳妇,你,你们……”
“八月二十,到时候请你上家里喝喜酒。”
她滞了片刻,笑得有些僵硬,“怪不得要修房子了,恭喜恭喜。”
两人又不咸不淡说了两句,瞿雪便提出告辞。
她前脚才走,阿平后脚就到了,每个月底,他都要上一趟银行,把歌舞厅木抽屉里的钱给存起来,银行离宋九尧家里近,他便顺脚过来瞧一眼。
“啧啧啧,尧哥,我看到嫂子从你家里走出去了。”
宋九尧睇他,“别乱认嫂子。”
“我没敢叫她,”阿平看看院子里的不大不小的改动,忍不住笑道:“尧哥,六子说你去看亲,赵贤还不信,他非得说是帮你二姐去看未来二姐夫。”
宋九尧眉头微锁。
“他说,二姐那么年轻,该再找一个的。”
宋九尧淡道:“轮不上他做我姐夫,他操什么心。”
阿平绷不住嘿嘿笑。
这个当口,门外突然来了一辆货车,车上下来一个司机。
“这是宋九尧家里吗?”
宋九尧走过去,“是。”
“这是你家媳妇给买的床和床垫,一起拉过来了,你跟我抬一下。”
阿平瞪圆了眼,“尧哥,喜酒还没喝呢,嫂子就把嫁妆给搬过来了?”
他走过去,伸手摸过床架子的圆月雕花,“这得不少钱,大手笔啊!尧哥,你娶的皇上闺女吧?”
宋九尧眉头微抬,往货车上看,蓦地一笑,“皇帝闺女都不敢那么大方。”
“尧哥,有婚床了,把你屋里那张给我吧,我歌舞厅那床架子被六子滚得都快塌了!”
宋九尧很是痛快,“我给你,你自己搬走。”
“得嘞!”
林晚云又恢复了简单的上班生活。
过了几天,蓝姐回来了,看见宿舍多了一个电风扇,上手摸了摸,还是全新的,可不像林晚云能买得起的样子。
“你买电风扇了?”
“不是,”林晚云顿了下,“我对象送的。”
蓝姐两眼一蹬,“你对象?啥时候处的对象,还这么瞒着我。”
林晚云:“没有多久,就你请假休息这段时间。”
“这么大手笔?你对象在哪里上班,不会是肉联厂那个吧?”
“不是……他不在单位里,这电风扇算是嫁妆,我先拿来用的。”
“不在单位在哪儿?”
“在歌舞厅。”
蓝姐当是以前那个经常在大晚上开摩托车送她回来的阿平,撇嘴道:“歌舞厅,你家里人同意了?”
“同意啊,有什么不同意的。”
“哎呦,你这都拿人家那么大件了,我说啥也来不及,好好的运输队你不要,非得找个歌舞厅上班的,你要是我妹子,我肯定得拦你!”
林晚云不服了,“歌舞厅怎么了,比开卡车的差哪儿了?”
蓝姐撇嘴,“吴斌上袁小燕家看亲那天,就送了一条金项链,豆子那么粗的金项链,我就问你,你对象送你啥了?”
林晚云:“……他送了我一盒雪花膏。”
“那可不是差远了。”蓝姐十足嫌弃,伸出一个手势,“吴斌还给袁小燕送了这个数的礼金,八百啊!”
这一下,林晚云可扳回一局了,“我对象送了一千。”
蓝姐一噎,“……送一千那么多啊。”
“嗯,还有半扇猪,喜饼啊酒啊什么的,一大堆。”
说完她心里发笑,若放在以前,她死都想象不到,她会拿半扇猪来跟人比输赢。
这会儿看蓝姐略微吃惊的脸,她可爽了,不用比,单看宋九尧那张脸,就甩那大油田十万八千里。
“再说,我对象比吴斌好看多了。”
“处对象不能单看好不好看,好看有啥用,能挣钱才行。”
林晚云笑笑,“我觉得好看有用,钱我可以自己挣,他要长得好看,我看着舒服,吃饭的时候看着还下饭,我能多吃一点。”
蓝姐啧一声,“能有多下饭。”
很快,八月十五到了,林晚云在家里吃过晚饭,跟林白云和吕二狗上人民广场看花灯秀。
花灯秀有猜灯谜的活动,猜中两道灯谜送一个柚子,林晚云十道能猜出个七八道,林白云和吕二狗干巴巴看着她猜,最后三人手里都满满的。
说巧不巧,才拐过弯要往回走,袁小燕和她姐姐一家子正结伴而来,撞了个正着。
袁小燕脸色一僵,“晚云……你们要走了吗?”
林晚云也觉得尴尬,笑了笑,“嗯,你要吃柚子吗,我猜灯谜,得了很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