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鸢：[鸢鸢来找哥哥，哥哥别难过。]
她细软粉嫩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谢长钦，能感觉到他身上浓浓的悲伤和失落，自己也快要哭起来。
不断说：[哥哥别哭，不要不理鸢鸢。]
谢长钦的思绪被打断，看见她通红的脸和满头大汗。
“你不会是走楼梯上来的吧？不知道坐电梯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陆鸢：[鸢鸢是跟着哥哥上来的。]
看着她担忧的模样，谢长钦缓缓问：“鸢鸢，你说，不用考试就能当爸妈，是不是挺离谱的？”
他笑了一下，表情却有些惨淡。
转头看着陆鸢。
谢长钦平时很少吐露心声，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可现在面对眼前的小朋友，却忍不住倾诉。
“那两个人你应该知道，他们是我的父母。我以前一直很羡慕学校里其他同学，他们有父母疼爱，还有爷爷奶奶照顾，而我却什么也没有。”
“现在，我也有自己的爸妈了，没想到却和想的根本不一样。”
“之前我以为，他们丢下我肯定是有什么难处，或许是被逼无奈，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他们。”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鸢鸢知道LG集团吗？那么大的公司，都是他们的。我第一次去他们家的时候，好大的房子，好昂贵的装潢，桌上随意一个小玩意，都够我小时候在幼儿园一个月的伙食费。”
“只要一想到，我在幼儿园吃不饱的时候，他们锦衣玉食，我就恨他们。”
说到这儿，他握紧了拳，眼里涌出凶狠的恨意。
“没想到我现在还发现，他们还有另一个孩子，我的哥哥。”
“刚才你看到他了吗？那个模样，明显就是从小衣食无忧，被宠着长大的。为什么呢？我哪里不如他？”
“他们到底有什么难处，唯独把我丢了，不管我的死活！”
“他们根本就是不想要我！既然这样，现在找我回去有什么意义呢？”
谢长钦的目光逐渐疯狂，像是有什么要突破黑暗冲出来。
然后毫不设防地对上了陆鸢的目光。
小朋友认真的看着她，天真无邪，或许根本听不懂这些。
他的情绪又平静下来，道：“抱歉，跟你说这么多，鸢鸢还小，还听不懂。不过鸢鸢的妈妈是个好妈妈，真好。”
陆鸢仔细想了想，这时猜到：[鸢鸢的妈妈很好。]
顿了顿，又继续道：[但爸爸不喜欢鸢鸢，新妈妈不喜欢鸢鸢，新弟弟也不喜欢鸢鸢。]
谢颀一愣：“新妈妈？什么新妈妈？”
陆鸢：[鸢鸢的新妈妈很漂亮，但是她不喜欢鸢鸢。鸢鸢无论做什么，她都不太高兴。]
[新弟弟也不喜欢鸢鸢，他在鸢鸢的被子上倒水，鸢鸢晚上好冷，但是不能哭，如果吵醒新妈妈，她会生气的。]
这是陆鸢第一次提起自己家，有些笨拙地描述。
不是愤怒。
而是担忧。
谢长钦紧皱着眉，纵然自己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环境艰苦，也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待遇。
鸢鸢口中的新妈妈，是她的后妈？
这样的环境，难怪鸢鸢被捡回来的时候，瘦小得身上没有一点肉，还明显营养不良。
小陆鸢抬起手，极力想要描述得更清楚一些。
[新妈妈说，妈妈就是因为我不听话，才不要鸢鸢的，以后鸢鸢要乖乖听话，妈妈才能回来。]
[可是鸢鸢帮了很多忙，妈妈也没有回来。因为不听话，新妈妈就把鸢鸢赶出来了。]
谢长钦顿时一惊。
“所以那天大哥在外面捡到你，你是被赶出来的？”
鸢鸢点头，突然上前抱住谢长钦的手臂。
[鸢鸢想和哥哥们在一起。]
[长钦哥哥，如果鸢鸢找到了妈妈，可以让她和我们一起住吗？]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谢长钦，目光里满是期待。
“好啊，鸢鸢的妈妈就是我们的妈妈，我们就是一家人。”
闻言，陆鸢又高兴起来：[这样鸢鸢有妈妈，哥哥也有妈妈，就不会难过了。]
看着她这模样，谢长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这个人，被那样对待，还能这么开心？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不是听她说起自己的经历，谢长钦还以为，这样的小天使应该是幸福家庭里长大的掌上明珠。
却没想到是这样。
经历了这么多不公的待遇，这双眼睛依旧纯真善良，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周围。
就连刚才说起后妈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怨恨。
如果是自己，肯定是不遗余力报复，就算毁了自己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就在刚才陆鸢出现之前，他心里也出现过这样的念头。
先假装和他们和好，然后找机会，疯狂报复那三个人，让他们后悔当初丢弃自己，斗个鱼死网破，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股复仇的念头那么强烈，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担忧的陆鸢，他只能缓缓叹气。
如果真的拼上这条命，以后谁来照顾鸢鸢呢？
现在这么单纯，长大以后肯定也是笨得很，这世上的坏人这么多，要是吃亏了怎么办？
他得在身边护着才行。
这么想着，谢长钦心中的怨念竟然慢慢消散开了。
算了。
既然他们不喜欢自己，那他还强求什么？
他现在有两个照顾他的哥哥，还有眼前这个贴心好棉袄，要是失去这些，就太不值得了。
谢长钦心里豁然开朗，询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陆鸢：[谢颀哥哥和老师都在下面，都在找哥哥。]
“找我去比赛吧？那鸢鸢你呢？你想让我去参加比赛吗？”
陆鸢仔细想了想。
想得十分认真，以她这个年纪做不到的认真。
缓缓道：[之前鸢鸢半夜睡醒，看见哥哥的房间亮着灯，谢应哥哥说，你在准备考试。哥哥很努力地在看书，如果不去的话就白费了。]
她并不是在说自己的想法，而是描述了谢长钦之前有多努力。
让他愣了一下。
从入学开始，似乎所有人都在称赞他是天才，就连谢应和谢颀也经常表露出羡慕之情。
在很多眼里，他就是学习上的天才，天生成绩就好，获得第一名是理所当然的。
但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天才？
为了不让谢应失望，他唯有努力学习，经常半夜挑灯看书。
为了稳定拿下学校奖学金，不增加谢应和谢颀的压力，他只有考试用十二分心思。
他不是成绩好，而是在这个家里，他能做的只有这个，所以必须成绩好。
而这些困难在谢长钦眼里，不及谢应和谢颀的分毫，所以他从来不提，也不觉得自己辛苦。
却没想到，鸢鸢竟然知道。
正当他以为，陆鸢会劝他回去的时候，她又道：[可是，如果哥哥不开心，不想去的话，哥哥就不去了，没关系，有鸢鸢陪着你呢。]
谢长钦惊讶道：“说不去就不去，那我以后考不上大学，没有工作，吃什么？”
陆鸢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认真道：[鸢鸢会努力上学，以后鸢鸢来养哥哥，给哥哥做饭吃。]
其他人不知道，但这样一句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却让谢长钦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仿佛波涛汹涌的海浪，在月升之时瞬间平息，平静而又温暖。
他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到处泛着星星点点的喜悦。
嘴上却道：“你说的啊，要是以后耍赖，我不会放过你。”
鸢鸢伸出粉嫩嫩的小指，轻轻勾住他的手拉钩，然后道：[说谎话鼻子会边长，鸢鸢从来不说谎，鸢鸢以后照顾长钦哥哥，还有谢应哥哥和谢颀哥哥，鸢鸢会赚很多钱的。]
谢长钦高兴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
看见小朋友被揉得东倒西歪，撅起嘴巴，才笑着停下来。
站起身。
“走吧，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陆鸢惊讶地看着他：[去哪里？]
“考试。”谢颀道：“刚才就是随便说说，也就只有你才会相信。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放弃就是傻子。”
说完，拉起陆鸢叮嘱道：“不过刚才你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不能反悔。”
陆鸢乖乖点头，转头看着哥哥微微上扬的眉眼，顿时欢欣鼓舞。
太好了。
哥哥不难过了。
梦里的哥哥不会再出现了。
两人这次直接坐电梯下楼，刚到谢长钦住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就看见走廊里聚集了一大堆人。
谢颀、老师、祁婉和季明峰，还有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
谢颀一看见他出现，手里还牵着一同消失的鸢鸢，整个人都跳了一下，急忙跑过来。
“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差点去报警！还有鸢鸢，她怎么找到你的？”
谢长钦此时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心里有点乱，就去楼顶坐了会儿，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现在过去比赛应该还来得及，我们走吧。”
闻言，谢颀皱了皱眉，心里很多疑问，但还是没有再说话。
他没开口，祁婉和季明峰却迅速赶过来。
“长钦，你没事吧？你”
她刚靠近，谢颀和谢长钦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陆鸢迅速上前两步，张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
圆圆的粉嫩小脸上带着明显的生气，表情警惕且严肃。
[不准你们和哥哥说话！你们对哥哥不好，鸢鸢也不喜欢你们了！]
祁婉惊讶地看着眼前气呼呼的小朋友。
上次去谢家的时候，她还热情地邀请自己进屋，帮她说话，怎么现在态度突然变了？
“鸢鸢，我是想和长钦说会儿话，我很担心他。”
她温柔劝说，但一向很听话的陆鸢这次却没有离开，而是牢牢地放在他们面前。
[不准你们再让哥哥难过了，鸢鸢不同意！]
几人看不懂手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谢长钦却看得心头一暖，开口道：“鸢鸢，没事。”
和她说话的语气有多温和，转头看向祁婉和季明峰的目光就有多冰冷。
“我要去比赛了，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吧。”
说着，拉着陆鸢快步离开。
谢颀紧随其后，路过两人时，目光中有些警惕，道：“我弟弟不想跟你们回去，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不如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身边那个孩子身上，继续你们的选择。”
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站在季明峰身后的季宇，然后迅速跟了上去。
老师的车早就已经等在门外，几人迅速上车。
谢颀看上去比谢长钦还要紧张，频频查看时间，不知怎么变得魔法，掏出两本奥数参考书。
“过去应该需要五分钟，你要不要趁这段时间看会儿书？”
谢长钦反而平静许多。
“不用，之前已经准备得够多了。”
谢颀长长松了一口气。
“也对，你平时成绩就不错，肯定没问题。”
车辆抵达会场的时候，比赛已经马上要开始了，谢长钦赶上了最后的点名环节，拿着文具准备入场。
谢颀看着眼前的大场面，简直比自己上台还要紧张，又担心起来，安慰道：“没关系，就算考不好也没事，重在参与。”
闻言，谢长钦忍不住笑起来。
“说什么呢？你们特意来为我加油，肯定要带点东西回去的。是不是，鸢鸢？”
他摸了摸鸢鸢的头，又惹得小朋友噘起嘴巴。
[哥哥加油。]
谢长钦这才满意地离开。
谢颀视线往场上一扫，感觉每个考生都是学霸模样，谢长钦在里面出类拔萃，简直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他其实由衷佩服自己这个弟弟，能把那些天书学明白了，自己却怎么看都搞不懂。
担心了一会儿，他才拉着鸢鸢准备去外面等。
一低头，现在才注意到陆鸢毛茸茸的脑袋，惊讶道：“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鸢鸢本来就是卷发，平时打理好了就是小公主，一乱就会变成鸟窝，尤其是现在，头发乱糟糟的，小脸上盛满了委屈。
噘着嘴：[长钦哥哥坏。]
谢颀这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把小梳子，认真地帮她把头发梳好，才拉着又变成小公主的鸢鸢往等候区走去。
这次的奥数比赛一共两场，今天这场结束之后，会根据两次考试的分数进行排名，当场就能颁奖和派发奖金。
刚坐下，谢颀就好奇问：“刚才你和你三哥去哪儿了？”
陆鸢正在看动画片，听见这个问题想了想。
[哥哥在楼顶，鸢鸢去找他的。]
听见“楼顶”这两个字，谢颀又担心起来。“你们做了些什么？”
鸢鸢：[说话。]
得到这个回答，谢颀一瞬间有些无力，停顿两秒正准备再问，陆鸢又道：[哥哥不喜欢叔叔和阿姨，哥哥喜欢鸢鸢，还有谢应哥哥和谢颀哥哥。他不想回去，想和我们在一起。]
这个叔叔阿姨，应该说的就是祁婉和季明峰。
谢颀浅浅一笑，道：“那就不回去，那两个人想带他走，我们还不同意呢。”
陆鸢重重点头。
她以前以为阿姨是好人，可没想到不是。
以后鸢鸢也不喜欢她了。
想着，陆鸢果断地把动画片关掉，手机还给谢颀。
[鸢鸢要好好学习，以后赚钱养哥哥。]
闻言，谢颀笑着扬起眉。“鸢鸢这么厉害，能顺带也养我吗？”
鸢鸢重重点头。
谢颀高兴地笑起来，虽然他们三个还不至于沦落到被鸢鸢来养，但听见这话，却让人格外开心。
他高兴，陆鸢小朋友却突然感觉自己的任务很重。
因为三个哥哥真的吃得很多。
尤其是一顿能吃十个包子的谢应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