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 2)

周一开学的时候, 谢长钦和几个获奖的同学一起站上升旗台接受表扬,由学校颁发奖状。

不过他从小到大从学校获得的奖状数不胜数,更让他在意的, 是学校也给他们发了一小笔奖金。

再加上之前主办方颁发的奖金,加起来一共有三万多块。

他把零钱留下, 剩下的三万则取出来装进包里, 沉甸甸地提回家。

刚进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

闹哄哄的,有些乱, 依稀能辨认出是经常和谢应在一起那几个兄弟的声音。

他们一看见谢长钦,瞬间安静下来,但弥漫在所有人脸上的愁云惨雾却没有消散。

谢应也是一脸难色,朝他摆摆手:“长钦,你先回房间去,我们说点事。”

谢长钦提着手里沉甸甸的书包,想了想还是没说话,乖乖上楼去了。

上到二楼, 又转头重新走下来,站在拐角处听着外面的对话。

“胖子和几个兄弟都还在医院呢,手术是做完了,但还没脱离危险期,我去医生那边问了问,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现在怎么办?”

谢应怒道:“能怎么办?肯定要把钱凑齐啊,胖子家里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我们不出, 难道找他妈出?”

跟在谢应身边的兄弟,都有些难以言说的过往, 因为家里穷不得不出来混口饭吃的,更是数不胜数。

客厅里安静了两秒。

“我手上的钱就算全部加起来,也不到五万”

“我也差不多。”

“平时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哪想到会出事?”

“都是那只疯狗!趁我们不在,带人把店给砸了,要不是胖子为了拦住他们,也不会被砍成那样”

“现在说这些有个p用!”

谢应骂了一声,问:“医院说要多少来着?”

“几个人加起来,保守估计得两百万吧。”

房间中又是一阵沉默。

谢应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能凑多少凑多少,剩下的我来补。”

这话让所有人有些疑惑。

谢应去年刚从老大那儿接过几个场子,虽然现在运营得不错,但收益大头都要上交,再加上他平时经常给兄弟几个开小灶,生活费几乎都被他包圆了。

要是哪家情况困难,还会暗中塞一大笔钱,现在哪拿得出这么多钱?

虽说谢颀是个小明星,但两兄弟一直不和,他也不拿对方的钱。

“应哥,这能凑出来吗?”狐狸有些担心地询问。

谢应脸色阴沉,眉头皱得紧紧的。

“凑不出来也要凑!当初兄弟们跟着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以后你们的事情就是我的事。他们几个是因为我进医院的,我不管谁管?”

“总之我会想办法的,你们先去医院看看。”

“这几天都小心点,皮绷紧了,别又给黑狗找到机会,等这件事解决,我啾恃洸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他怒气冲冲地放下狠话,众人才算安了心,陆续离去。

谢长钦隐约从其中听出了一个大概,走出来。

“哥,出什么事了?”

谢应见他出现,一皱眉。

“怎么还学会偷听了?没什么大事,你不用管”然后看见他手里的书包,故意转移话题:“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没去接鸢鸢?”

“学校给我们几个考生放假了,我回家看看,待会儿再去幼儿园。哥,胖子他们进医院了?”

谢应十多岁就开始混迹社会,经常能看见他带着伤回家,有的伤轻,一两天就能好,但直接在医院躺十天半个月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做他这行,谁也免不了受伤。

不过随着他越来越往上爬,身上的伤少了,但他对兄弟十分讲义气,谁要是受伤,进医院后医药费都是他来报销的。

可刚才听他们的对话,这次的情况好像特别严重,张口就是两百万。

谢应此时有些烦躁,这事他想起来就火冒三丈。

以前他混的时候,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拼了命往上爬,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后来从老大手里接过几个场子,就有人不满。

其中就有一个叫黑狗的。

本来两人都在一个老大手底下做事,后来黑狗跳槽,带着一些人去投奔了另一家。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一年多了,谁想到昨天趁着谢应和其他兄弟不在,黑狗带着人冲进酒吧闹事。

当时酒吧只有胖子和其他几个小弟在,双方打了一架,谢应这边的人全被送进了医院。

有两个情况严重的,现在还躺在ICU。

他们是为了帮谢应护场子,治疗的费用当然应该他来掏。

简单说明了情况,谢应道:“这几天我可能有点忙,你多注意点,遇到情况不对就跑,别动手。”

“家里还有多少钱?够吗?”谢长钦却问。

“你别管这些,我能处理,倒是鸢鸢那边我有点放心不下,会找人去帮忙盯着的,你放心。”

谢应粗声粗气地说完,不想让他担心,直接起身走了。

可就算他不说,谢长钦也知道。

谢应平时对兄弟们大方,也没有攒钱的习惯,他银行卡里的存款,估计也和其他兄弟们差不多,上哪儿拿两百万去?

本来回家的时候,谢长钦还十分高兴,觉得自己终于能带回一笔数目可观的收入了,但现在和这个数字一比,又变得无足轻重。

他提着书包上楼,把里面的钱又拿出来点了点,甚至把本来留给自己的零花钱也拿了出来。

也根本是不够的。

谢长钦皱了皱眉,下意识拿出手机,准备给谢颀打电话。

如果问问他,应该能凑到。

就算他现在手上没钱,应该也能借一些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冒出来,谢长钦心里立即涌起一阵烦躁。

从进入谢家开始,他似乎就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数学题做得再好,分数考得再高,现在遇到问题,也帮不上任何忙。

谢长钦拧着眉,犹豫半天,还是没有点开谢颀的电话号码。

钱,钱,钱。

除了刚离开孤儿院那几年,他再一次感觉到了贫穷的寸步难行。

如果是季宇,他可能一辈子没有为这种问题烦恼过吧?

明明大家都是同样的父母,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谢长钦咬紧牙,想了很久,才重新拿出手机,把黑名单里的那个号码放了出来。

没有备注名字的号码,明明没有联系过几次,他却记得异常清晰。

深吸一口气,电话拨了过去。

两声之后就被迅速接通。

“长钦!”

祁婉夹杂着担忧的惊呼立即传来。

这样的呼唤,谢长钦以前在梦里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而此时,却只让他觉得厌恶和烦躁。

几乎是一瞬间,怒气就涌上了心头。

“我现在要见你们。”

祁婉急忙道:“好,我去接你好不好?我们回家再谈?”

谢长钦皱着眉:“在外面谈,我不想去你们家。”

这句话明显让祁婉受伤了。

她停顿了两秒,声音很轻,像是担心又惹他生气。

“好,我们在你学校旁边的餐厅见面,好吗?”

“可以。”

“长钦,之前我”

祁婉还想再说话,却被谢长钦直接挂断了。

打完电话,谢长钦迅速提起书包,又匆匆出门,来到学校旁边的平价餐厅。

进去的时候,祁婉和季明峰早就已经等在里面。

两人一身高级定制,珠光宝气,和周围格格不入。虽然强行坐在这里,却像是两个互不相容的世界。

他看了一眼,快步走过去。

“想吃点什么?”

祁婉有些讨好地递上菜单,谢长钦却没有接。

他一坐下,开口就道:“我要两百万。”

这话瞬间让两人惊住了,仔细看他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季明峰:“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谢长钦:“我查过了,在国内养大一个孩子需要两百万,你们从一出生就把我丢到孤儿院,没有照顾过我一天,没有给过我一分钱。我向你们要两百万,不过分吧?”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商谈一个生意。

事实上,在他眼里就是生意。

两人皱起眉,神情有些复杂。

“长钦,你如果需要钱,想要多少,我们都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们”

“那就快给我吧。”谢长钦直接打断她的话,语气有些急切。

祁婉到嘴边的话卡住,看着眼前冷漠的谢长钦泪眼朦胧。

谢长钦最受不了她这模样,明明受委屈的是他,她凭什么哭?

好像是自己做错的一般。

干脆道:“你们不给就算了。”

说着,起身作势要走。

“我给你。”

这时,季明峰突然开口叫住他,道:“两百万,我给你,不问你用途。”

说完,还朝谢长钦笑了笑。

“孩子第一次讨零花钱,当然是要给的。”

他这般轻松的语气,却让谢长钦攥紧了拳。

让他们头疼困窘的高额医药费,在他们眼里,竟然只是零花钱。

“那就走吧,我现在就要。”

季明峰掏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三百万,你可以随便用,密码是六个零。”

谢长钦看了看,摇头。

“我只要两百万,而且要现金,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骗我?”

警惕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季明峰一愣,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敌视,改口道:“要取现金需要提前预约,两百万数额太大了,需要一点时间。”

谢长钦笑得有些嘲讽:“你们不是很有钱吗?应该能解决吧?”

或许是他的话语里带刺太多,季明峰缓缓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会想办法,不过最快也要到明天。明天早上,我们送去学校给你。”

谢长钦思索了几秒,点头。

“好。”

然后起身要走。

祁婉急忙叫他:“长钦,你不吃点东西再走吗?”

就连说话声音也怯怯的。

谢长钦:“我不想跟你们吃饭。”

然后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直接走了。

直到走出餐厅大门,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解决了一件大事,虽然他打心底里憎恶这两个人,但至少他们有钱,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总算能给谢应帮点忙了。

这么想着,谢长钦心情却并不轻松,或许是刚才祁婉讨好的态度太过明显,让他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仿佛自己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

来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时间刚刚好,老师正带着学生走出来。

谢长钦笑着迎过去,朝陆鸢招了招手。

“鸢鸢!”

陆鸢和老师摆手再见,然后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直接扑进谢长钦怀里。

下一秒,又惊讶地抬头,认真打量他的模样。

“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陆鸢:[哥哥不开心吗?]

谢长钦顿时一愣,自己脸上明明是带着笑的,于是扩大了嘴角的弧度,直接把人抱起来。

“从哪儿看出我不开心的?”

陆鸢摇了摇头,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

哥哥好难过。

她能听见的。

而且哥哥又去找他的爸爸妈妈了。

小陆鸢娟秀的眉微蹙,噘着嘴巴。

又是那个坏坏的叔叔和阿姨,每次哥哥和他们见面,都会不开心。

小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颗糖,凑到谢长钦面前。

[哥哥吃,哥哥张嘴。]

浓郁的奶香味传来,谢长钦扬起眉,看着他手里的奶糖。“我不是把你的糖都没收了吗?这是哪儿来的。”

一听见这话,鸢鸢噘着嘴。

[果然是哥哥拿走的。]

那天在幼儿园发现自己藏起来的糖不见了,回家在房间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就觉得奇怪。

那些都是她的小金库,结果被掏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都蔫了。

陆鸢不满道:[这些是幼儿园的老师和哥哥姐姐给我的,是鸢鸢自己的,哥哥不能再拿走了。]

“我这是为你着想,吃这么多糖,你不怕蛀牙吗?张开嘴让我看看。”

每天吃两颗顶天了,哪像陆鸢这样,嘴巴里随时含着一颗糖,一靠近就能闻到她身上的奶甜味。

要是真的蛀牙,到时候有她哭的时候。

陆鸢乖乖张大嘴巴,露出两排洁白的小乳牙,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不像有蛀牙的样子。

陆鸢:[鸢鸢每天都乖乖刷牙,不会蛀牙的。]

说完,把手里的糖塞进谢长钦嘴里。

[哥哥快吃,快吃!]

糖被舌尖一推,浓郁的奶香立即在口腔化开。

谢长钦皱了皱眉,模样跟吃药似的,但不可否认的是,糖确实是促进分泌多巴胺的最好选择。

他虽一脸不愿,但随着糖果在嘴里慢慢变小,心里那点郁结也慢慢消散了。

当天,陆鸢和谢长钦回家的时候,谢应不在,应该是在医院,或者在想办法筹钱。

彻夜未归。

直到第二天早上,陆鸢看着桌上的两份早餐,转头张望,还是没有看见谢应的身影。

[谢应哥哥呢?]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哥哥就没回来了。

谢长钦把煎蛋推到她面前。

“我们先吃,他这几天比较忙,不用等他了。”

陆鸢点了点头,拿着叉子刚要动手,虽然谢长钦在身旁坐下,一句话突然传入脑海中。

【应该是借不到钱了吧?大哥的朋友花钱比他还要大手大脚,根本没钱。两百万这么大的数额,根本凑不到。】

【希望那两个人早点把钱送过来,解决问题。】

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陆鸢听着脑海中的声音,认真地转头看过来。

[哥哥,我们家很缺钱吗?]

谢长钦一愣,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撞见小朋友担忧的目光,笑着道:“放心吧,养得起你,还是又想吃糖了?”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放在桌上。

“可以吃,不过要得吃完饭再吃,知道了吗?”

陆鸢微微摇头,想说家里这么困难,她以后不吃糖了,帮哥哥省钱。

但转念一想,又把糖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放好。

谢长钦见她这么宝贝,还以为小孩是馋坏了,无奈地摇头。

等吃完饭,他收拾好东西,才见陆鸢慢吞吞地从楼上下来,小书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捏了一把,里面滋啦滋啦响。

“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鸢鸢,可不能把家里的玩具带去幼儿园。”

陆鸢小手紧紧抱着书包。

【不是玩具。】

见她一脸紧张,再加上平时也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谢长钦没有再追问,拉着她快步往外走。

“先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两人刚来到学校门口,还未靠近,谢长钦一眼看到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他顿时一喜,连忙对陆鸢道:“鸢鸢,你先去幼儿园吧。”

说完,把她交给老师,自己则快步走到那辆车旁边,劈头便问:

“钱呢?”

季明峰站在车旁边。“你确定要这么多钱吗?”

谢长钦皱眉:“你们昨天已经答应我了。”

“我答应了不会反悔,只是怕你做出冲动的事。”

他欲言又止,从车里提出一个30寸的行李箱,交给祁婉。

谢长钦的视线立即落在上面,有些急切。

昨天晚上,谢应一夜没回家,不知道他去想什么办法筹钱了,但肯定不是什么好办法。

注意到他的视线,祁婉眼中更加悲凉,将行李箱放在手边,没有递过去,而是询问:“长钦,你能叫我一声妈妈吗?”

谢长钦抬头,终于看向她。

目光却极其冷淡。

“我不叫,你就不给我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叫多少声都可以。”

祁婉被这话激得身体一晃,险些没有站稳,苍然道:“不是,不用叫了,不用叫了”

她甚至有些逃避地摆手,连忙将行李箱推过去。

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这些钱你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箱子沉甸甸的,却给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谢长钦迫不及待地接过来,脸上终于露出浅浅的笑意。

“我走了。”

他转身要离开,却被祁婉着急地叫住。

“长钦,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谢长钦回头道:“你不是用钱买回来了吗?一笔勾销了。”

他朝自己手里的行李箱示意了一眼。

可这话却并不能让祁婉和季明峰高兴,反而更加担忧,看着他欲言又止。

谢长钦没时间和他们说话,提着行李箱匆匆离开,没有进学校,而是直接打车走了。

“我们也走吧,慢慢来。”季明峰道。

祁婉苦笑。

“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长钦要是走上弯路,我就是罪人。”

季明峰劝道:“不会的,我能看出,他是个好孩子。”

两人相拥着离开。

另一头,谢长钦拿到钱,第一时间打电话问清楚谢应的地址,提着箱子赶了过去。

此时谢应正在那个被砸的场子里善后,一片愁云惨雾。

昨天,他和兄弟们东凑西凑一晚上,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多万,医药费都填不上。

本来他打算去找明哥先借点,毕竟自己跟了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明哥觉得这件事是他私人恩怨造成的,不仅不借,还让他尽快把酒吧修整好,重新开起来。

按照他的意思,医院里按几个病危的就不用再救了,费财费力。

他做事一向狠辣,可谢应做不到,只是不断把自己逼入困境。

医院那边在催,几个兄弟的家里人也刚来这儿哭诉过,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现在想起来还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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