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矜不由得更感动:“谢谢你。”
周郁词缓缓抬手,这次她没有躲开,垂着长睫,任由他拿指节轻抚了下她的侧颊。
“说了不要这么客气。你的父亲,也是我的亲人。”
宋矜的眼里,不禁多了两分动容。
“矜…宋矜。”陆亦沉低哑的声音响起。
宋矜心头一跳。
她看向陆亦沉,男生表情平静,俊脸却无比苍白。
那双幽深的凤眼,无数情愫翻涌。
“我学校还有事,要先走了。等明天我再来看叔叔。”
宋矜的嘴唇微颤,表面上,她也很平静地回复:“好。亦沉哥,今天也辛苦你了。”
“不会。”男生勉强扯出一丝浅笑,再不看她,转身快步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房间重归寂静,宋矜怔怔地看着门板,久久没回神。
她没发现,周郁词凝视着她,眼眸深处的不甘与执拗,像是要吞了她。
他缓缓放下的指尖,用力地碾了碾。
等宋矜回过神,才发现周郁词已经很久都没出声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有些“自欺欺人”的委屈模样。
宋矜不由在心中骂自己:他才是应该得到你全部关注的男朋友,不要再让其他人牵动自己的心了。那是对你,也对周郁词的不负责。
抿抿唇,宋矜主动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温声说:“你也累了吧?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这边让护工来就行。”
周郁词骤然抬头,眼里一下子被喜悦填满,只是触及到她目光后,那喜悦又淡了两分。
他没辜负她的好意,勾了勾薄唇,说:“行,都听矜矜的。两个小时后,我再过来。”
“嗯。”
目送周郁词离开,宋矜脸上的笑意消失,起身去了卫生间。
经过窗边,她往下看了一眼,目光不受控制地定格在路旁那棵杨树旁边的高大男人身上。
冬日,杨树的叶子全部枯黄,掉落,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晨光熹微,空气里浮动着疏冷。
男人还穿着昨天晚上那身衣服,正垂着头,静静地抽烟,俊颜好似一尊雕像。
烟丝缓缓漂浮,又消融在湿冷的半空之中。
他周身满是寒意与颓丧,看得宋矜疲惫的心房,陡升怒火。
她可没忘记,宋明廷就是在蒋家的宴会上出事的!冯叔叔说他被主人家叫走,蒋家如今的主人,不就是蒋晏么!
陆亦沉踹开门的时候,蒋晏也在宋明廷身边!
都是他!
楼下的蒋晏,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往上看,正好和宋矜的目光撞上。
他一怔,被嘴里的烟呛到,压抑着咳嗽了两声。
在做出了那种事情后,他竟然还敢来医院!宋矜怒不可遏。
理智的燃烧,让她随手披了件衣服,蹭蹭地下了楼。
出了门,让她意外的是,今天外面的风并不冷,有点粘稠似的,包裹着她。
蒋晏依旧站在那一棵大杨树下面,一身黑色西装,没穿外套。手中的烟掐了,深深凝望过来,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宋矜绷着脸,快步走到他面前,抬起一只手,狠狠地抽在了他脸上!
“啪!”
这一下,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蒋晏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几道指痕。
宋矜心口起伏,红着眼瞪他,又一次抬起手。
住院部楼下,经过的人不少,都在扭头看他们。
蒋晏却丝毫没有退避的模样,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她的下一巴掌。
宋矜顿了顿,咬紧牙关,对着他另外一边脸抽了下去。
她才不会对这种男人心软!她恨不得把这世界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给他听!
她想让他再也别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为什么两巴掌抽下去,她不仅不觉得快意,心脏还酸疼得像要死掉了?
她垂下手,手指因为疼痛,在轻轻颤抖。瞪着他的眼神,仍旧倔强地不肯收回。
有风吹过,蒋晏的桃花眼,微微红了,眸中浮现了浅浅的雾气。
面对她,他开口,声音像是砂砾一样粗哑:“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了。”
宋矜盯着他,止不住地颤抖,只能通过攥紧拳头,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蒋晏没等到她的回答,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西服扣子,然后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有点烟味,忍一下,一会儿回去再脱。”
宋矜瞳孔剧烈一晃,揪着衣服,就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蒋晏,”她努力让自己别哽咽,但是太难了,她无法做到,“别在这里假惺惺的。虽然我父亲被救回来了,但是改变不了是你害了他的事实。”
蒋晏的脸色,比刚刚被抽巴掌还要难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眼里竟然流露出深深的恐惧。
他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这次的事,我起初并不知情。我亲自带人去找他,也很担心他……”
宋矜冷漠地笑了。
“这是一句你不知情,就能解决的事情吗?不管是谁害了我父亲,不都是因为要讨好你!”宋矜字字如刀,直插向男人的心脏,“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想要霸占我!”
蒋晏的脸颊灰白一片,瞳孔里是深深地央求。
可是宋矜偏要说。这样就能昭示,她有多决绝。
“现在我父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你满意了吗?你是不是还想看我也走一遭?”
“宋矜!”蒋晏沙哑地喊她,目光破碎,满是酸楚,“我从没有……”
“可是你做到了,你真厉害。”宋矜刺目地笑起来。
蒋晏的心,已经疼到麻木了。
“别这样……”每一个字,都用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儿,感受着她的颤抖,很想抱抱她。
但是他不敢再触碰,不是因为怕被她伤得鲜血淋漓,而是因为,不想看她难过哭泣。
“那你要我怎样?扑到你怀里,说爱你吗?做你的春秋大梦。”
蒋晏摇摇头,喉咙像是堵了一团炭火,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宋矜说的对,他是导致这一切的根源。她的打骂,他通通受着,没有一丝怨言。
但她身体那样弱,再说下去,他怕她病倒。
昨夜匆匆从宴会上离开后,他就一直等在这里。刚刚陆亦沉从楼上下来,他还见到了,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和周郁词相比,他们一个比一个像丧家之犬。
一直没上楼,也是因为不想宋矜被他刺激到。
以前他步步紧逼,重重掠夺,根本没这么恐惧过。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退让的一天。
这次宋明廷的事,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头碰血流。
现在,他痴念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子就在前面,他明明渴望得每一寸骨头都疼,却一点都不敢碰她了。
爱恋与痛楚,纠扯着在身体中横冲直撞。他死死地压抑着身体中的一切,想远离,又忍不住靠近。
曾经他被所有人指着骂贱种,让他滚去睡狗窝,巴不得他去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痛苦过。
而现在,他卑微又乞求地看着宋矜,情难自已。
“不要再说了……”蒋晏颤抖着伸出手,明明这么短的距离,他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她。
带着薄茧的冷白指尖,在粘稠的冬风里颤抖。
宋矜眼睛也红了,可她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眼里是明晃晃的厌恶与嘲讽。
“蒋晏,就算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休想让我去你的世界,哪怕是我死。”
咚!重锤击穿胸膛,风陡然变得寒冽,心脏都被一寸寸冻僵。
他完完全全僵硬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宋矜转身,向住院楼里快步而去。
很快,她跑起来,并非逃离,而是决绝的,再也不会回头的姿态。
他想喊她的名字,可无法出声;他想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