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西到徐宁川家的时候, 脑子里还在想，楚叔叔到底会什么魔法。

    不过，在她看到徐宁川这几天要入住的屋子的时候, 她发出了一声惊叹。

    跟刚刚在树屋的不一样, 这一声感慨完全是出于羡慕。

    付小西之前见过徐宁川的那张图, 图上是一个宽敞的明亮的院子, 普普通通，都没什么颜色。付小西本来也没有多期待。她觉得她还是喜欢童话风一点的房子！

    可是到了以后才发现，这里才是她梦想中幸福的家园呀。

    没有蜘蛛，也没有蜘蛛网，一切都是这么干净又美好。

    此刻，付小西顿悟了一个成语的真正含义。

    “华而不实”

    徐怀山一见小西来了，身上穿着一个麻布围裙, 手里拿着锅铲, 就出来迎客了。

    “小西，楚兄。”

    “房子不错。”楚歧东已然是不知道抱着什么想法说的这句话了。

    徐怀山瞧见他脸上的表情不对。

    “怎么，你们的？嗯？”

    话不用说的太直白, 楚歧东脸上的表情已经给了答案。

    徐怀山想不通，“我之前看你们那个图, 不是挺好看的吗？”

    不提还好，一提楚歧东的脸色就莫测了起来。

    “金玉其外。”他拍了拍徐怀山的肩膀, “剩下的你都知道。”

    徐怀山无奈：“要不今天睡我们这？”

    “我们这里没什么优点, 就是大了点, 然后比较干净。”

    以前, 楚歧东听了这种话, 绝对不会有半分反应。

    现在, 他竟然已经开始觉得徐怀山这是在凡尔赛了。

    谁家里还没有几栋房子了？怎么就能凡尔赛了？可恶！

    付小西一听徐怀山, 半点也不客气地说：“好呀好呀！”

    楚歧东一听，心中哀叹。

    怎么，不期待一下他的魔法吗？

    徐怀山招呼着徐宁川带着付小西去看房子，然后挽留楚歧东留下来吃饭。

    楚歧东此刻心中斗志昂扬，哪里会留下吃饭？

    他看着付小西一到这家屋子里脸上就浮现出的不可控制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生出一股要和徐怀山的屋子battle的冲动。男人根骨血性里那一星半点的幼稚变得不可遮掩，正在像春天的小草一样，从深掩的土地里冒出芽来。

    他今天就要把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树屋给改造了！

    临走前，楚歧东关怀备至地叮嘱：“小西，在徐叔叔这里乖乖的哦。”

    “如果叔叔一会吃晚饭的时候没有回来，你也不要害怕哦。”

    “等叔叔把树屋弄好了，再过来接你。”

    付小西听了，赶忙说：“楚叔叔，你不来也可以的。”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头对着徐宁川说：“小川哥哥，快带我去看看你们家。”

    徐宁川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就带着她参观房间去了。

    徐怀山瞧着楚歧东备受打击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瞧着他周身的气度，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上拿着的不是锅铲，而是什么音乐大厅交响乐团的指挥棒。

    “行了，孩子都是这样的。”

    “我先去做饭？”

    楚歧东点了点头，阔别徐怀山。

    一个人走在乡村的小路上往树屋去的时候，他的心中不免有几分凄凉。然而很快，斗志又重新充满了他的内心。

    楚歧东一个人热血沸腾的时候，付小西正和徐宁川参观房间呢。

    “哇！”付小西看着眼前木头做的床，上面还有软软的床垫，发出了羡慕的惊叹。

    “你们还有床诶。”

    徐宁川一听，纳闷了。

    “小西，没有？”

    付小西点了点头，泫然欲泣。

    “没有床，什么都没有。”她可没有夸张啊，“有蜘蛛。”

    徐宁川皱了皱眉：“小西，别怕。”

    楚歧东刚走，徐宁川就带着付小西，走到徐怀山的面前，问他：“小西和我睡，可以吗？”

    徐怀山手里的菜刀差点没切到自己的手指。

    他苦笑。

    “小川啊，你是男孩子，小西是女孩子，你们不能一起睡的。”

    “我们不是有许多房间吗？到时候分开睡就好了。”

    徐宁川摇了摇头。

    “小西，害怕。”

    他言之凿凿。

    徐怀山觉得他有必要跟徐宁川好好解释之下男女之别的事情。

    “小川，爸爸知道你和小西是朋友，但是就算是朋友，你也是大孩子了。你现在已经六岁了。妹妹才三岁呢。为了保护妹妹，小川不可以这样随便和妹妹一起睡觉哦？”

    徐宁川似懂非懂。

    见他有几分被说动，徐怀山再接再厉，“而且妹妹这么小，如果睡觉的时候小川乱动，不小心打到妹妹，那不就很糟糕吗？”

    徐宁川一听这话，严肃着一张小脸，摇了摇头。

    付小西帮他把心里想的那一长串的话给说了出来。

    “徐叔叔，小川哥哥说他睡觉从来都很乖的，就这样！”付小西模仿着徐宁川刚刚脑子里形容和想象的那种睡觉姿势。她整个人就像是在站军姿一样，两手打得笔直，贴在自己的大腿边，眼睛一闭，宛若是兵马俑或者被无形的绑带给桎梏的木乃伊。

    瞧着她这样，徐怀山都笑了。

    “行了行了。”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桌面，拿起一把绿色的四季豆，找了一个两个盆子，交给付小西和徐宁川。

    “去外面帮叔叔把这个豆豆弄一弄，好吗？”

    “没问题！”付小西十分乐意。

    徐怀山拿起一根四季豆，给两个人做示范。

    “要像这样，把这个尾巴先给掰下来。”徐怀山的手轻轻一动，四季豆就发出一声脆响。“瞧见了吗？这里有这样的丝丝，要把这个给弄出来。”

    “这个啊，就叫豆筋。”

    “我们做四季豆的时候要把这个给弄下来哦。”

    付小西听得很认真，她点了点头。

    “然后呢，再把这个四季豆像这样，咔咔，给择成一小段，知道吗？”徐怀山为了解释清楚，补充说明，“差不多有这么长。”他用手指比划着。

    “收到！”付小西就像是一个小士兵。

    她抱着一篮子的四季豆，带着徐宁川去小院子里择菜。

    院子里有小小的板凳，他们两个人就坐在阳光下，认认真真地处理起菜来。

    一人一个小板凳。

    没弄的四季豆放在一个篮子里，弄了的放在另外一个不锈钢的盆子里。

    不锈钢在阳光下还会折射出奇怪的光线来。

    付小西坐在原地和徐宁川弄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开始叨叨。

    她有的时候是有点小话痨。

    “小川哥哥，你喜欢这里吗？”

    徐宁川没想到付小西会有这样突然的问题。

    他歪了歪头，算作是困惑的表现。

    “小西喜欢这样呀。”付小西抬起头，看向远方。这个大大的院子的门敞开着，正好对着门外的小溪流。再往外看，就有阿姨坐在河边，抱着一个大桶，拿着一个木头做的搓衣板，正在哼哧哼哧地努力着。

    远一点，就能够看见高高的山峰，绵延的绿色。付小西只觉得，这一幕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支绿色的水彩笔，往那天边肆意挥舞了一笔。

    小桥流水人家。

    青山绿树远黛。

    付小西的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

    “小西喜欢？”徐宁川问。

    “嗯！小西以后就想要这样的！”

    “西西还要养一条狗呢！”

    徐宁川听了，也把这话记在了心中。

    只不过很快，付小西又怅然了。

    “可是这里有蜘蛛。”她说，“我不喜欢蜘蛛。”

    “蜘蛛都是坏蛋。”

    这句指控跟徐宁川长久以来的认知形成了对撞。

    “蜘蛛是益虫。”徐宁川一本正经地说。

    付小西还没到分得清益虫和害虫的年纪，但是在她的生活经验中，她眼里的蜘蛛都是坏蛋。

    “才不是呢。”她反驳。“它们长得那么吓人，那么多腿，还毛绒绒的。”

    付小西光是形容蜘蛛都已经怕得不行了，抖了抖身子，颤抖了下。

    瞧着付小西的反应，徐宁川觉得他应该给小西讲解一下这件事。

    “小西，这不对。”

    “害虫的定义并非是由昆虫的外貌和习惯决定，而是综合昆虫日常行为所定义。”【注1】

    “什么？”付小西听得云里雾里。

    徐宁川把付小西对他解释这件事的行为的困惑理解成了对他所讲述的内容的困惑，于是再次详细地强调：“蜘蛛被定义为益虫是和蜘蛛日常的行为有关系，跟蜘蛛的外貌没关系。”

    “蜘蛛是陆地生态系统中最丰富的捕食性天敌，可以维持农林生态系统稳定中。”

    徐宁川说了一堆，付小西耳朵里只有一个声音。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付小西伸手就把手里的四季豆给掰断了。

    咔咔的。

    哇，幼儿园的老师说的话都没有小川哥哥现在说的话多呢。

    徐宁川瞧着付小西沉默，还以为她还是没听懂，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再接再厉，再次开讲。

    人家是百家讲坛，徐宁川是蜘蛛讲坛。

    “蜘蛛，节肢动物门蜘蛛纲蜘蛛目.......”

    “够了！”付小西头大了。

    她抱起自己面前的小菜盆，登登跑起来，把小菜盆放在了远远的地方。然后又跑过来，把凳子拿走。

    接着，她就一个人坐得远远的，自己搁那开始择菜。

    徐宁川傻了。

    他眨了眨眼，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明白为什么付小西要生气。

    【小孩真搞笑哈哈哈哈生气吵架都不忘了择菜！】

    【记我女儿和我女婿第一次吵架？】

    【小川啊，你是有点太直男了吧。小西跟你说蜘蛛的时候，说自己害怕，你就应该安慰她，抱抱她啊。怎么在这里bb呢？！】

    【sos不过我可以理解小川的反应，因为自闭症的孩子本来就不太能识别别人的情绪，而且还会陷在自己的逻辑里。】

    徐怀山一出来，就见到这一幕：他儿子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板凳上，很无措的样子。小女孩则坐得老远，咬牙切齿，气嘟嘟地掰着手里的四季豆。嘴巴翘起来的样子，都快挂一个油壶了。

    “怎么了？”

    徐怀山悄咪咪走过来，问徐宁川。

    这话一问出来，他就后悔了。

    徐宁川能知道什么呀？

    果然，徐宁川一抬头，眼神里全都是茫然。

    徐怀山看了眼付小西，决定先让孩子们进屋去。

    瞧着是快要起风了，别一会吹感冒了。

    “小西，四季豆都处理好了吗？”

    付小西点了点头，抱着自己的菜盆，走到徐怀山的身边，看都不看徐宁川一眼。徐宁川伸出手要帮忙，都被付小西一个转身拒绝了。

    当头一盆凉水泼下来，徐宁川就垂着头，有些失落。

    徐怀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领着孩子们进屋。

    他今天做了一些家常菜，现在还有最后一道干瘪四季豆。

    这道菜不难，也不讲究。徐怀山习惯把四季豆用油炸一道，等到菜绿色的表皮上起了皱褶以后再关火收手，换锅继续。蒜末是必不可少的，还有花椒和干辣椒。抓起一把往热油里放，属于这些材料独特的香味就会扑鼻而来。闻着有丢辣，但是不过分，是付小西和徐宁川都可以接受的程度。

    付小西都要馋得流口水啦，小院外忽然传来人的声音。

    付小西跑到门外一看，才发现是司飞飞。

    司飞飞身后还跟着一个霍泽圣。

    俩小孩是过来传话的。

    “徐叔叔，诶，小西，你怎么也在这里？”

    付小西一提这件事就叹然。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司飞飞顿悟了。

    她拍了拍付小西的肩膀，“我们真是同病相怜的小姐妹。”

    她那个所谓的雪景的房子，根本就是诈骗。

    真正看到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屋子。

    不过，比起付小西的状况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那小西，你爸爸呢？”

    “我叔......”不对，为了避免还要给人解释的麻烦，付小西改口，“我爸爸他回去改造树屋了。”

    不过这件事付小西也没有抱什么期待。她不想聊这个，跟司飞飞岔开话题，“你们过来干什么呀？”

    “我爸爸做了好多菜，邀请大家一起去吃晚饭。”

    司超是曾经是国宴级别的厨师，来到乡村里略施展一番自己的能力也没有任何问题。

    “大家都说带着自己的菜过去呢。你们什么时候去？”

    “等下就来！”付小西回头看了眼，知道徐怀山的菜快要做完了，这般开口。

    等交代完重要事情，司飞飞还要去跑腿，找斐齐一家人。

    付小西好奇地问：“他怎么跟你来了？”

    霍泽圣可是因为刚刚比赛没赢过徐宁川差点闹脾气呢，不过他忍住了。现在跟着司飞飞一起来徐家，还是伴着一张小脸，看着徐宁川的样子就像是在看对手。

    付小西拉着司飞飞说一些小女孩的悄悄话。

    司飞飞点了点头，“他说要和我一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司飞飞回忆了下，想起了什么，告诉付小西：“他说照顾每个女孩子是他的责任。”

    “哇。”

    这话付小西听着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那一会见咯！”司飞飞跟付小西道别，也跟徐宁川说再见，然后领着霍泽圣又去报信。她就像是一只精神奕奕充满活力的小鸟，衔着春天的信条，飞了这家，又去另家。

    付小西朝着司飞飞挥手，然后一回头，对上了徐怀山有些紧张的面孔。

    【大家要一起吃晚饭？】

    几乎很少紧张的徐怀山现在居然在一顿晚饭上感觉到紧张了。

    对现在的徐怀山来说，现在他是以父亲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但是徐怀山相信，不管是他还是别的父亲，心中都会有几分暗自比较的心情。更何况，这才是第一天见面。

    付小西觉得他这样很好笑，可是又不忍心看徐叔叔继续这样焦灼，于是她礼貌询问：“徐叔叔，小西饿了。”

    “可以先吃这些菜菜吗？”

    徐怀山哪里会拒绝，他拿了一双筷子，又拿了一个小勺子。他把菜夹起，放在勺子中，然后熟练地喂给付小西。

    “啊——”徐怀山说。

    付小西张开嘴，接下饭。

    不是她说，这一大口也未免太大了。

    她努力鼓着腮帮子不让自己出洋相。

    瞧着她这么努力的小模样，徐怀山才反应过来。

    他赶忙道歉：“小西，对不起啊。”

    他以前老这样喂徐平安，所以刚刚一动手，熟练是熟练，可是熟练过头了。就连饭量都是按照徐平安的量来的。那徐平安跟付小西的胃口能一样吗？在徐平安的衬托下，付小西的这点饭量，简直就是小鸟胃，比不得的。

    付小西摇着头，一门心思吃饭。

    就这一口饭，她啃了快五分钟。

    等终于细嚼慢咽消化完了，她才大松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

    “很好吃呀。”付小西真是为了鼓励徐怀山煞费苦心啊。她朝着徐怀山竖起自己的大拇指，“超好吃的。”

    “徐叔叔就是坠厉害的！”

    听着小孩子z和zh不分的口音，徐怀山宠溺地笑了。

    他扯了张纸巾，给付小西擦了擦嘴角。

    过了一会，三个人都抱着菜去司飞飞家里了。

    徐怀山和徐宁川照顾付小西，让她端了一碗干瘪四季豆。

    这一路上，付小西走得可小心了。

    她一会害怕蚊虫飞过来，一会担心风吹过来让菜冷了，一会还有害怕，走路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个跟头，把今天的菜也给摔没了。

    徐怀山还是头一会有这样的体验。

    云溪村的人好客，而且热情，不怕生。

    三个人走在路上，都会有人跟他们打招呼，问他们要去哪里。

    付小西总是会用同样热情的方式回应着对方：“我们去飞飞姐姐家里！”

    “飞飞姐姐是谁呀？飞飞姐姐是个小明星呀！”

    “要来吃饭的话我可不能随便答应大家哦。万一菜不够怎么办？”

    她这一路走，一路唠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这个小山村里土生土长的人呢。

    【自来熟自来熟23333】

    【从小就社牛，付小西你有点东西啊！】